《南史·列传·卷十五》

  刘穆之 徐羡之 傅亮 檀道济

  及武帝克京城,从何无忌求府主簿,无忌进穆之。帝曰: “吾亦识之。”即驰召焉。时穆之闻京城有叫声,晨出陌头, 属与信会,直视不言者久之,反室坏布裳爲裤往见帝,帝谓曰: “我始举大义,须一军吏甚急,谁堪其选 ?”穆之曰:“无 见踰者。”帝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于坐受署。 从平建邺,诸大处分,皆仓卒立定,并穆之所建,遂动见谘询。 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

  时晋纲宽弛,威禁不行,盛族豪家,负势陵纵;重以司马 元显政令违舛,桓玄科条繁密。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不 盈旬日,风俗顿改。

  迁尚书祠部郎,复爲府主簿、记室、录事参军,领堂邑太 守。以平桓玄功,封西华县五等子。及扬州刺史王谧薨,帝次 应入辅。刘毅等不欲帝入,议以中领军谢混爲扬州,或欲令帝 于丹徒领州,以内事付仆射孟昶。遣尚书右丞皮沈以二议谘帝。 沈先与穆之言,穆之僞如厕,即密疏白帝,言沈语不可从。帝 既见沈,且令出外,呼穆之问焉。穆之曰:“公今日岂得居谦, 遂爲守蕃将邪?刘、孟诸公俱起布衣,共立大义,事乃一时相 推,非宿定臣主分也。力敌势均,终相吞咀。扬州根本所系, 不可假人。前授王谧,事出权道,今若复他授,便应受制于人。 一失权柄,无由可得。公功高勋重,不可直置疑畏,便可入朝 共尽同异。公至京邑,彼必不敢越公更授馀人。”帝从其言, 由是入辅。

  从广固还拒卢循,常居幕中画策。刘毅等疾之,每从容言 其权重,帝愈信仗之。穆之外所闻见,大小必白,虽闾里言谑, 皆一二以闻。帝每得人间委密消息以示聪明,皆由穆之。又爱 宾游,坐客恒满,布林目以爲视听,故朝野同异,穆之莫不必 知。虽亲昵短长,皆陈奏无隐。人或讥之,穆之曰:“我蒙公 恩,义无隐讳,此张辽所以告关羽欲叛也。”

  帝举止施爲,穆之皆下节度,帝书素拙,穆之曰:“此虽 小事,然宣布四远,愿公小复留意。”帝既不能留意,又禀分 有在,穆之乃曰:“公但纵笔爲大字,一字径尺无嫌。大既足 有所包,其势亦美。”帝从之,一纸不过六七字便满。

  穆之凡所荐达,不纳不止。常云:“我虽不及荀令君之举 善,然不举不善。”穆之与朱龄石并便尺牍,尝于武帝坐与龄 石并答书,自旦至日中,穆之得百函,龄石得八十函,而穆之 应对无废。

  迁中军、太尉司马,加丹阳尹。帝西讨刘毅,以诸葛长人 监留府,疑其难独任,留穆之辅之。加建威将军,置佐吏,配 给实力。长人果有异谋,而犹豫不能发,屏人谓穆之曰:“悠 悠之言,云太尉与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泝流远 伐,以老母弱子委节下,若一豪不尽,岂容若此。”长人意乃 小安,穆之亦厚爲之备。长人谓所亲曰:“贫贱常思富贵,富 贵必践危机。今日思爲丹徒布衣,不可得也。”帝还,长人伏 诛。进前将军。

  帝西伐司马休之,中军将军道怜知留任,而事无大小,一 决穆之。迁尚书右仆射,领选,将军、尹如故。帝北伐,留世 子爲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转穆之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

  军司,将军、尹、领选如故,甲仗五十人入殿,入居东 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壅滞。宾客辐 凑,求诉百端,内外谘禀,盈阶满室。目览词讼,手答笺书, 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皆悉赡举。又言谈赏笑,弥 日亘时,未尝倦苦。裁有闲暇,手自写书,寻览篇章,校定坟 籍。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辄爲十人馔,未尝独餐。每至食时, 客止十人以还,帐下依常下食,以此爲常。尝白帝曰:“穆之 家本贫贱,赡生多阙,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 微爲过丰,此外无一豪负公。”

  义熙十三年卒。帝在长安,本欲顿驾关中,经略赵、魏, 闻问惊恸,哀惋者数日。以根本虚,乃驰还彭城。以司马徐羡 之代管留台,而朝廷大事常决于穆之者,并悉北谘。穆之前军 府文武二万人,以三千配羡之建威府,馀悉配世子中军府。追 赠穆之开府仪同三司。帝又表天子曰:“臣闻崇贤旌善,王教 所先,念功简劳,义深追远。故司勋执策,在勤必记,德之休 明,没而弥着。故尚书左仆射、前将军臣穆之,爰自布衣,协 佐义始,内竭谋猷,外勤庶政,密勿军国,心力俱尽。及登庸 朝右,尹司京畿,敷赞百揆,翼新大猷。顷戎车远役,居中作 捍,抚宁之勋,实洽朝野,识量局致,栋干之器也。方宣赞盛 化,缉隆圣世,忠绩未究,远迩悼心。皇恩褒述,班同三事, 荣哀既备,宠灵已泰。臣伏思寻,自义熙草创,艰患未弭,外 虞既殷,内难亦荐,时屯世故,靡有宁岁。臣以寡乏,负荷国 重,实赖穆之匡翼之益。岂唯谠言嘉谋,溢于人听,若乃忠规 密谟,潜虑帷幕,造膝诡辞,莫见其际。事隔于皇朝,功隐于 视听者,不可胜纪。所以陈力一纪,遂克有成,出征入辅,幸 不辱命。微夫人之左右,未有宁济其事者矣。履谦居寡,守之 弥固,每议及封爵,辄深自抑绝。所以勋高当年,而茅土弗及, 抚事永念,胡宁可昧。谓宜加赠正司,追甄土宇。俾忠贞之烈, 不泯于身后,大赉所及,永旌于善人。臣契阔屯夷,旋观终始, 金兰之分,义深情感,是以献其乃怀,布之朝听。”于是重赠 侍中、司徒,封南昌县侯。

  及帝受禅,每叹忆之,曰:“穆之不死,当助我理天下。 可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光禄大夫范泰对曰:“圣主 在上,英彦满朝,穆之虽功着艰难,未容便关兴毁。”帝笑曰: “卿不闻骥騄乎,贵日致千里耳。”帝后复曰:“穆之死,人 轻易我。”其见思如此。以佐命元勋,追封南康郡公,諡曰 文宣。

  穆之少时,家贫诞节,嗜酒食,不修拘检。好往妻兄家乞 食,多见辱,不以爲耻。其妻江嗣女,甚明识,每禁不令往江 氏。后有庆会,属令勿来。穆之犹往,食毕求槟榔。江氏兄弟 戏之曰:“槟榔消食,君乃常饥,何忽须此?”妻复截发市肴 馔,爲其兄弟以饷穆之,自此不对穆之梳沐。及穆之爲丹阳尹, 将召妻兄弟,妻泣而稽颡以致谢。穆之曰:“本不匿怨,无所 致忧。”及至醉饱,穆之乃令厨人以金柈贮槟榔一斛以进之。 元嘉二十五年,车驾幸江甯,经穆之墓,诏致祭墓所。

  长子虑之嗣,卒。子邕嗣。先是郡县爲封国者,内史、相 并于国主称臣,去任便止。孝建中始革此制爲下官致敬。河东 王歆之尝爲南康相,素轻邕。后歆之与邕俱豫元会并坐,邕嗜 酒,谓歆之曰:“卿昔见臣,今能见劝一杯酒不?”歆之因斅 孙皓歌答曰:“昔爲汝作臣,今与汝比肩,既不劝汝酒,亦不 愿汝年。”邕性嗜食疮痂,以爲味似鳆鱼。尝诣孟灵休,灵休 先患灸疮,痂落在床,邕取食之。灵休大惊,痂未落者,悉褫 取饴邕。邕去,灵休与何勖书曰:“刘邕向顾见噉,遂举体流 血。”南康国吏二百许人,不问有罪无罪,递与鞭,疮痂常以 给膳。

  邕卒,子肜嗣,坐刀斫妻夺爵,以弟彪绍。齐建元初,降 封南康县侯、虎贲中郎将。坐庙墓不修,削爵爲羽林监。又坐 与亡弟母杨别居,杨死不殡葬,崇圣寺尼慧首剃头爲尼,以五 百钱爲买棺,以泥洹舆送葬,爲有司奏,事寝不出。

  穆之中子式之字延叔,爲宣城、淮南二郡太守,犯赃货, 扬州刺史王弘遣从事检校之。式之召从事谓曰:“还白使君, 刘式之于国粗有微分,偷数百万钱何有,况不偷邪。”从事还 白弘,由此得停。从征关洛有功,封德阳县五等侯。卒,諡曰 恭。

  子瑀字茂琳,始兴王浚爲南徐州,以瑀爲别驾。瑀性陵物 护前,时浚征北府行参军吴郡顾迈轻薄有才能,浚待之厚。瑀 乃折节事迈,迈以瑀与之款尽,浚所言密事,悉以语瑀。瑀与 迈共进射堂下,忽顾左右索单衣帻,迈问其故,瑀曰:“公以 家人待卿,言无不尽,卿外宣泄。我是公吏,何得不啓白之。” 浚大怒,啓文帝徙迈广州。

  瑀性使气尚人,后爲御史中丞,甚得志 。弹萧惠开云 : “非才非望,非勋非德。”弹王僧达云:“荫藉高华,人品冗 末。”朝士莫不畏其笔端。

  转右卫将军。年位本在何偃前,孝武初,偃爲吏部尚书, 瑀图侍中不得。与偃同从郊祀,时偃乘车在前,瑀策驷居后, 相去数十步,瑀蹋马及之,谓偃曰:“君辔何疾 ?”偃曰 : “牛骏驭精,所以疾耳。”偃曰:“君马何迟?”曰“骐骥罗于 羁绊,所以居后”。偃曰:“何不着鞭使致千里?”答曰:“一 蹙自造青云,何至与驽马争路。”然甚不得意,谓所亲曰 : “人仕宦,不出当入,不入当出,安能长居户限上?”因求益 州。及行,甚不得意,至江陵,与顔竣书曰:“朱修之三世叛 兵,一日居荆州,青油幕下,作谢宣明面目见向,使斋帅以长 刀引吾下席,于吾何有,政恐匈奴轻汉耳。”坐夺人妻爲妾免 官。

  后爲吴兴太守,侍中何偃尝案之云:“参伍时望。”瑀大 怒曰:“我于时望何参伍之有。”遂与偃绝。族叔秀之爲丹阳, 瑀又与亲故书曰:“吾家黑面阿秀遂居刘安衆处,朝廷不爲多 士。” 其年疽发背,何偃亦发背癕。瑀疾已笃,闻偃亡,欢跃叫 呼,于是亦卒。諡曰刚。

  祥字显征,式之孙也。父敳,太宰从事中郎。祥少好文学, 性韵刚疏,轻言肆行,不避高下。齐建元中,爲正员郎。司徒 褚彦回入朝,以腰扇鄣日,祥从侧过,曰:“作如此举止,羞 面见人,扇障何益。”彦回曰:“寒士不逊。”祥曰:“不能 杀袁、刘,安得免寒士。”

  永明初,撰宋书,讥斥禅代,尚书令王俭密以啓闻,上衔 而不问。爲临川王骠骑从事中郎。祥兄整爲广州,卒官,祥就 整妻求还资,事闻朝廷。又于朝士多所贬忽。王奂爲尚书仆射, 祥与奂子融同载,行至中堂,见路人驱驴,祥曰:“驴,汝好 爲之,如汝人才,皆已令仆。”着连珠十五首,以寄其怀。其 讥议者云:“希世之宝,违时必贱,伟俗之器,无圣则沦。是 以明玉黜于楚岫,章甫穷于越人。”有以祥连珠啓上,上令御 史中丞任遐奏其过恶,付廷尉。上别遣敕祥曰:“我当原卿性 命,令卿万里思愆。卿若能改革,当令卿得还。”乃徙广州。 不得意,终日纵酒,少时卒。

  秀之字道宝,穆之从父兄子也。祖爽,山阴令。父仲道, 余姚令。秀之少孤贫,十岁时与诸儿戏前渚,忽有大蛇来,势 甚猛,莫不颠沛惊呼,秀之独不动,衆并异之。东海何承天雅 相知器,以女妻之。兄钦之爲朱龄石右军参军,随龄石败没, 秀之哀戚不欢宴者十年。

  宋景平二年,除驸马都尉。元嘉中,再爲建康令,政绩有 声。孝武镇襄阳,以爲抚军录事参军、襄阳令。襄阳有六门堰, 良田数千顷,堰久决坏,公私废业。孝武遣秀之修复,雍部由 是大丰。

  后除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加都督。汉川饥馑,秀 之躬自俭约。先是汉川悉以绢爲货,秀之限令用钱,百姓利之。 二十七年,大举北侵,遣辅国将军杨文德、巴西梓潼二郡 太守刘弘宗受秀之节度,震荡汧陇。

  元凶弑逆,秀之即日起兵,求赴襄阳,司空南谯王义宣不 许。事甯,迁益州刺史,折留奉禄二百八十万付梁州镇库,此 外萧然。梁、益丰富,前后刺史莫不大营聚畜,多者致万金。 所携宾僚并都下贫子,出爲郡县,皆以苟得自资。秀之爲政整 肃,远近悦焉。

  南谯王义宣据荆州爲逆,遣徵兵于秀之,秀之斩其使。以 起义功,封康乐县侯,徙丹阳尹。先是秀之从叔穆之爲丹阳, 与子弟听事上宴,听事柱有一穿,穆之谓子弟及秀之,汝等试 以栗遥掷柱,入穿者后必得此郡。唯秀之独入焉,其言遂验。 时赊买百姓物不还钱,秀之以爲非宜,陈之甚切。虽纳其言, 竟不用。

  迁尚书右仆射。时定制令,疑人杀长吏科,议者谓会赦宜 以徙论。秀之以爲“律文虽不显人杀官长之旨,若遇赦但止徙 论,便与悠悠杀人曾无一异。人敬官长比之父母,行害之身虽 遇赦,谓宜长付尚方,穷其天命,家口补兵”。从之。

  后爲甯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将征爲左仆射,会卒。 赠司空,諡忠成公。

  秀之野率无风采,而心力坚正。上以其莅官清洁,家无馀 财,赐钱二十万,布三百疋。传封至孙,齐受禅,国除。

  徐羡之字宗文,东海郯人也。祖甯,尚书吏部郎。父祚之, 上虞令。羡之爲桓修抚军中兵参军,与宋武帝同府,深相亲结。 武帝北伐,稍迁太尉左司马,掌留任,副贰刘穆之。

  帝议北伐,朝士多谏,唯羡之默然。或问何独不言,羡之 曰:“今二方已平,拓地万里,唯有小羌未定。公寝食不安, 何可轻豫其议。”

  穆之卒,帝欲用王弘代之。谢晦曰:“休元轻易,不若徐 羡之。”乃以羡之爲丹阳尹,总知留任,甲仗二十人出入,加 尚书仆射。

  义熙十四年,军人朱兴妻周生子道扶,年三岁,先得痫病。 周因其病,发掘地生埋之,爲道扶姑双女所告,周弃市。羡之 议曰:“自然之爱,豺狼犹仁,周之凶忍,宜加显戮。臣以爲 法律之外,尚弘通理,母之即刑,由子明法。爲子之道,焉有 自容之地。愚谓可特申之遐裔。”从之。

  及武帝即位,封南昌县公,位司空、录尚书事、扬州刺史。 羡之起自布衣,又无术学,直以局度,一旦居廊庙,朝野推服, 咸谓有宰臣之望。沈密寡言,不以忧喜见色。颇工弈棋,观戏 常若未解,当世倍以此推之。傅亮、蔡廓尝言徐公晓万事,安 异同。尝与傅亮、谢晦宴聚,亮、晦才学辩博,羡之风度详整, 时然后言。郑鲜之叹曰:“观徐、傅言论,不复以学问爲长。” 武帝不豫,加班剑三十人。宫车晏驾,与中书令傅亮、领 军将军谢晦、镇北将军檀道济同被顾命。少帝诏羡之、亮率衆 官内月一决狱。

  帝后失德,羡之等将谋废立,而庐陵王义真多过,不任四 海。乃先废义真,然后废帝。时谢晦爲领军,以府舍内屋败应 修理,悉移家人出宅,聚将士于府内。檀道济以先朝旧将,威 服殿省,且有兵衆,召入朝告之谋。既废帝,侍中程道惠劝立 皇子义恭,羡之不许。及文帝即位,改封南平郡公,固让加封。 有司奏车驾依旧临华林园听讼,诏如先二公权讯。

  元嘉二年,羡之与傅亮归政,三奏乃见许。羡之仍逊位, 退还私第。兄子佩之及程道惠、吴兴太守王韶之等,并谓非宜, 敦劝甚苦。复奉诏摄任。

  三年正月,帝以羡之、亮、晦旬月间再肆酖毒,下诏暴其 罪,诛之。尔日,诏召羡之至西明门外,时谢晦弟皭爲黄门郎 正直,报亮云:“殿中有异处分。”亮驰报羡之,羡之乘内人 问讯车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竈中自缢而死,年六十三。羡 之初不应召,上遣领军到彦之、右卫将军王华追讨。及死,野 人以告,载尸付廷尉。

  初,羡之年少时,尝有一人来谓曰:“我是汝祖。”羡之 拜。此人曰:“汝有贵相而有大厄,宜以钱二十八文埋宅四角, 可以免灾。过此可位极人臣。”后羡之随亲之县,住在县内。 尝暂出,而贼自后破县,县内人无免者,鸡犬亦尽,唯羡之在 外获全。又随从兄履之爲临海乐安县,尝行经山中,见黑龙长 丈馀,头有角,前两足皆具,无后足,曳尾而行。及拜司空, 守关将入,彗星辰见危南。又当拜时,双鹳集太极殿东鸱尾鸣 唤,竟以凶终。

  羡之兄钦之位秘书监。钦之子佩之轻薄好利,武帝以其姻 戚,累加宠任,爲丹阳尹。景平初,以羡之知权,颇豫政事, 与王韶之、程道惠、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爲党。时谢晦久病 连灸,不堪见客,佩之等疑其托疾有异图,与韶之、道惠同载 诣傅亮,称羡之意,欲令作诏诛之。亮曰:“己等三人同受顾 命,岂可自相残戮。”佩之等乃止。羡之既诛,文帝特宥佩之, 免官而已。其冬佩之谋反事发被诛。

  佩之弟逵之尚武帝长女会稽宣公主,爲彭城、沛二郡太守。 武帝诸子并幼,以逵之姻戚,将大任之,欲先令立功。及讨司 马休之,使统军爲前锋,待克当即授荆州,于阵见害。追赠中 书侍郎。子湛之。

  湛之字孝源,幼孤,爲武帝所爱。常与江夏王义恭寝食不 离帝侧。永初三年,诏以公主一门嫡长,且湛之致节之胤,封 枝江县侯。数岁与弟淳之共车行,牛奔车坏,左右人驰来赴之。 湛之先令取弟,衆咸叹其幼而有识。及长颇涉文义,善自位待, 事祖母及母以孝闻。

  元嘉中,以爲黄门侍郎。祖母年老,辞以朝直不拜。后拜 秘书监。会稽公主身居长嫡,爲文帝所礼,家事大小必谘而后 行。西征谢晦,使公主留止台内,总摄六宫,每有不得意,辄 号哭,上甚惮之。

  初,武帝微时,贫陋过甚,尝自往新洲伐荻,有纳布衣袄 等,皆是敬皇后手自作。武帝既贵,以此衣付公主曰:“后世 若有骄奢不节者,可以此衣示之。”湛之爲大将军彭城王义康 所爱,与刘湛等颇相附。及得罪,事连湛之。文帝大怒,将致 大辟。湛之忧惧无计,以告公主。公主即日入宫,及见文帝, 因号哭下床,不复施臣妾之礼。以锦囊盛武帝纳衣,掷地以示 上曰:“汝家本贱贫,此是我母爲汝父作此纳衣。今日有一顿 饱食,便欲残害我儿子。”上亦号哭,湛之由此得全。

  再迁太子詹事,寻加侍中。湛之善尺牍,音辞流畅;贵戚 豪强,産业甚厚,室宇园池,贵游莫及,伎乐之妙,冠绝一时。 门生千余,皆三吴富人子,姿质端美,衣服鲜丽。每出入行游, 涂巷盈满。泥雨日,悉以后车载之。文帝每嫌其侈纵。时安成 公何勖,无忌之子,临汝公孟灵休,昶之子也,并名奢豪,与 湛之以肴膳器服车马相尚,都下爲之语曰:“安成食,临汝饰。” 湛之美兼何、孟。勖官至侍中,追諡荒公。灵休善弹棋,官至 秘书监。

  湛之后迁丹阳尹,加散骑常侍,以公主忧不拜。过葬,复 授前职。二十二年,范晔等谋反,湛之始与之同,后发其事, 所陈多不尽,爲晔等款辞所连。有司以湛之关豫逆党,事起积 岁,末乃归闻,多有蔽匿,请免官削爵,付廷尉。上不许。湛 之诣阙上疏请罪,以爲“初通其谋,爲诱引之辞,晔等并见怨 咎,规相祸陷。又昔义康南出之始,敕臣入相伴慰,殷懃异意, 颇形言旨。遗臣利刃,期以际会。臣苦相谏譬,深加拒塞,以 爲怨愤所至,不足爲虞,便以关啓,惧成虚妄。非爲纳受,曲 相蔽匿。又令申情范晔,释中间之憾,致怀萧思话,恨婚意未 申。谓此侥幸,亦不宣达。陛下敦惜天伦,彰于四海,蕃禁优 简,亲理咸通。又昔蒙眷顾,不容自绝,音翰信命,时相往来。 或言少意多,旨深文浅,辞色之间,往往难测。臣顾惟心无邪 悖,故不稍以自嫌,慺慺丹实,具如此啓。臣虽驽下,情匪木 石,岂不知丑点难婴,伏剑爲易,而腼然视息,忍此馀生,实 非苟吝微命,假延漏刻。诚以负戾灰灭,贻耻方来,贪及视息, 少自披诉。乞蒙隳放,伏待鈇鑕。”上优诏不许。

  二十四年,服阕,转中书令、太子詹事,出爲南兖州刺史。 善政俱肃,威惠并行。广陵旧有高楼,湛之更修整之,南望锺 山。城北有陂泽,水物丰盛,湛之更起风亭、月观,吹台、琴 室,果竹繁茂,花药成行。招集文士,尽游玩之适。时有沙门 释惠休善属文,湛之与之甚厚。孝武命使还俗。本姓汤,位至 扬州从事史。

  二十六年,湛之入爲丹阳尹、领太子詹事。二十七年,魏 太武帝至瓜步,湛之与皇太子分守石头。二十八年,鲁爽兄弟 率部曲来奔,爽等轨子也,湛之以爲庙算特所奖纳,不敢苟申 私怨,乞屏田里。不许。

  转尚书仆射,领护军将军。时尚书令何尚之以湛之国戚, 任遇隆重,欲以朝政推之。湛之以令事无不总,又以事归尚之。 互相推委,御史中丞袁淑奏并免官。诏乃使湛之与尚之并受辞 诉。尚之虽爲令,而以朝事悉归湛之。

  初,刘湛伏诛,殷景仁卒,文帝任沈演之、庾仲文、范晔 等,后又有江湛、何瑀之。自晔诛,仲文免,演之、瑀之并卒, 至是江湛爲吏部尚书,与湛之并居权要,世谓之江、徐。上每 疾,湛之辄侍医药。

  二凶巫蛊事发,上欲废劭,赐浚死,而孝武无宠,故累出 外藩,不得停都下。南平王铄、建平王宏并被爱,而铄妃即湛 妹,湛劝上立之,征铄自寿阳入朝。至又失旨,欲立宏,嫌其 非次,议久不决。与湛之议,或连日累夕。每夜,使湛之自执 烛绕壁检行,虑有窃听者。劭入弑之旦,其夕上与湛之屏人语, 至晓犹未灭烛。湛之惊起趣北户,未及开,见害,时年四十四。 孝武即位,追赠司空,諡曰忠烈公。子聿之爲元凶所杀。聿之 子孝嗣。

  孝嗣字始昌。父被害,孝嗣在孕,母年少,欲更行,不愿 有子,自床投地者无算,又以捣衣杵舂其腰,并服堕胎药,胎 更坚。及生,故小字遗奴。

  幼而挺立。八岁袭爵枝江县公,见宋孝武,升阶流涕,迄 于就席。帝甚爱之,尚康乐公主,拜驸马都尉。泰始中,以登 殿不着韎,爲书侍御史蔡准所奏,罚金二两。

  孝嗣姑适东莞刘舍,舍兄藏爲尚书左丞,孝嗣往诣之。藏 退谓舍曰:“徐郎是令仆人,三十余可知,汝宜善自结。”升 明中,爲齐高帝骠骑从事中郎,带南彭城太守,转太尉谘议参 军。齐建元初,累迁长兼侍中。善趋步,闲容止,与太宰褚彦 回相埒。尚书令王俭谓人曰:“徐孝嗣将来必爲宰相。”转御 史中丞。武帝问俭曰:“谁可继卿?”俭曰:“臣东都之日, 其在徐孝嗣乎。”

  出爲吴兴太守,俭赠孝嗣四言诗曰:“方轨叔茂,追清彦 辅,柔亦不茹,刚亦不吐。”时人以比蔡子尼之行状也。在郡 有能名。

  王俭亡,上征孝嗣爲五兵尚书。其年,敕撰江左以来仪典, 令谘受孝嗣。明年,迁太子詹事。从武帝幸方山。上曰:“朕 经始此山之南,复爲离宫,应有迈灵丘。”灵丘山湖,新林苑 也。孝嗣答曰:“绕黄山,款牛首,乃盛汉之事。今江南未广, 愿陛下少更留神。”上乃止。竟陵王子良甚善之。历吏部尚书, 右军将军,领太子左卫率,台阁事多以委之。

  武帝崩,遗诏以爲尚书右仆射。隆昌元年,爲丹阳尹。明 帝谋废郁林,遣左右莫智明以告孝嗣,孝嗣奉旨无所厘替,即 还家草太后令。明帝入殿,孝嗣戎服随后。郁林既死,明帝须 太后令,孝嗣于袖出而奏之,帝大悦。时议悉诛高、武子孙, 孝嗣坚保持之,故得无恙。以废立功,封枝江县侯,甲仗五十 人入殿。转左仆射。明帝即位,进爵爲公,给班剑二十人,加 兵百人。旧拜三公乃临轩,至是,帝特诏与陈显达、王晏并临 轩拜授。时王晏爲令,人情物望不及孝嗣,晏诛,转尚书令。 孝嗣爱好文学,器量弘雅,不以权势自居,故见容明帝之世。

  初在率府,昼卧斋北壁下,梦两童子遽云:“移公床。” 孝嗣惊起,闻壁有声,行数步而壁崩压床。建武四年,即本号 开府仪同三司,让不受。

  时连年魏军动,国用虚乏,孝嗣表立屯田。帝已寝疾,兵 事未已,竟不行。及崩,受遗托,重申开府之命,加中书监。 永元初辅政,自尚书下省出住宫城南宅,不得还家。帝失德, 孝嗣不敢谏;及江祏诛,内怀忧恐,然未尝表色。始安王遥光 反,衆怀惶惑,见孝嗣入宫乃安,然群小用事,不能制也。

  时孝嗣以帝终乱天常,与沈文季俱在南掖门,欲要文季以 门爲应,四五目之,文季辄乱以他语,孝嗣乃止。进位司空, 固让。求解丹阳尹,不许。孝嗣文人,不显同异,名位虽大, 故得未及祸。虎贲中郎将许准有胆力,陈说事机,劝行废立。 孝嗣迟疑,谓必无用干戈理,须少主出游,闭城门,召百僚集 议废之。虽有此怀,终不能决。群小亦稍憎孝嗣,劝帝除之。 其冬,孝嗣入华林省,遣茹法珍赐药,孝嗣容色不异,谓沈昭 略曰:“始安事,吾欲以门应之,贤叔若同,无今日之恨。” 少能饮酒,饮药至斗余方卒,乃下诏言诛之。于时凡被杀者, 皆取其蝉冕,剥其衣服。衆情素敬孝嗣,得无所侵。

  长子演,尚齐武帝女武康公主,位太子中庶子,第三子况, 尚明帝女山阴公主,并拜驸马都尉,俱见杀。

  孝嗣之诛,衆人惧,无敢至者,唯会稽魏温仁奔赴,以私 财营丧事,当时称之。

  初,孝嗣复故封,使故吏吴兴丘叡筮之,当传几世。叡曰: “怨不终尊身。”孝嗣容色甚恶,徐曰:“缘有此虑,故令 卿决之。”

  中兴元年,和帝赠孝嗣太尉。二年,改葬宣德太后,诏增 班剑四十人,加羽葆、鼓吹,諡曰文忠,改封馀干县公。

  子绲,仕梁,位侍中,太常,信武将军,諡顷子。

  绲子君蒨字怀简,幼聪朗好学,尤长丁部书,问无不对。 善弦歌,爲梁湘东王镇西谘议参军。颇好声色,侍妾数十,皆 佩金翠,曳罗绮,服玩悉以金银。饮酒数升便醉,而闭门尽日 酣歌。每遇欢谑,则饮至斗。有时载伎肆意游行,荆楚山川, 靡不毕践。朋从游好,莫得见之。时襄阳鱼弘亦以豪侈称,于 是府中谣曰:“北路鱼,南路徐。”然其服翫次于弘也。

  君蒨辩于辞令,湘东王尝出军,有人将妇从者 。王曰 : “才愧李陵,未能先诛女子,将非孙武,遂欲驱战妇人。”君蒨 应声曰:“项籍壮士,犹有虞兮之爱,纪信成功,亦资姬人之 力。”君蒨文冠一府,特有轻艳之才,新声巧变,人多讽习, 竟卒于官。

  傅亮字季友,北地灵州人,晋司隶校尉咸之玄孙也。父瑗 以学业知名,位至安成太守。瑗与郗超善,超常造瑗,见二子 迪及亮。亮年四五岁,超令人解衣使持去,初无吝色。超谓瑗 曰:“卿小儿才名位宦当远踰于兄,然保家终在大者。”迪字 长猷,宋初终五兵尚书,赠太常。

  亮博涉经史,尤善文辞。义熙中,累迁中书黄门侍郎,直 西省。宋武帝以其久直之勤劳,欲以爲东阳郡。先以语迪,大 喜告亮,亮不答,即驰见武帝,陈不乐出。帝笑曰:“谓卿须 禄耳,能如此,甚协所望也。”以爲太尉从事中郎,掌记室。 宋国初建,除侍中,领世子中庶子,加中书令。从还寿阳,武 帝有受禅意,而难于发言,乃集朝臣宴饮,从容曰:“桓玄暴 篡,鼎命已移,我首唱大义,兴复皇室,今年时衰暮,欲归老 京师,”群臣唯盛称功德,莫晓此意。亮悟旨,日晚宫门已闭, 叩扉请见曰:“臣暂宜还都。”帝知意,无复他言,直云 : “须几人自送?”亮曰:“须数十人。”于是奉辞。及出,夜见 长星竟天,拊髀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验矣。”亮至都, 即征帝入辅。

  永初元年,加太子詹事,封建城县公,入直中书省,专典 诏命。以亮任总国权,听于省见客。神兽门外,每旦车常数百 两。武帝登庸之始,文笔皆是参军滕演,北征广固,悉委长史 王诞,自此之后至于受命,表策文诰,皆亮辞也。演字彦将, 南阳西鄂人,位至秘书监。

  二年,加亮尚书仆射。及帝不豫,与徐羡之、谢晦并受顾 命,给班剑二十人。少帝即位,进中书监、尚书令,领护军将 军。

  少帝废,亮奉迎文帝,立行台于江陵城南,题曰大司马门, 率行台百僚诣门拜表,威仪甚盛。文帝将下,引见亮,哭泣哀 动左右。既而问义真及少帝薨废本末,悲号呜咽,侍侧者莫能 仰视,亮流汗沾背不能答。于是布腹心于到彦之、王华等。及 至都,徐羡之问帝可方谁?亮曰:“晋文、景以上人。”羡之 曰:“必能明我赤心。”亮曰:“不然。”

  及文帝即位,加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司空府文武 即爲左光禄府,进爵始兴郡公,固让进封。

  元嘉三年,帝将诛亮,先呼入见,省内密有报之者。亮辞 以嫂病暂还,遣信报徐羡之,因乘车出郭门,骑马奔兄迪墓。 屯骑校尉郭泓收之。初至广莫门,上亦使以诏谓曰:“以公江 陵之诚,当使诸子无恙。”亮读诏讫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 遂蒙顾托。黜昏立明,社稷之计。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于 是伏诛,妻子流建安。

  亮之方贵,兄迪每深诫焉,而不能从。及见世路屯险,着 论名曰演慎。及少帝失德,内怀忧惧。直宿禁中,睹夜蛾赴烛, 作感物赋以寄意。初奉大驾,道路赋诗三首,其一篇有悔惧之 辞。自知倾覆,求退无由,又作辛有、穆生、董仲道赞,称其 见微之美云。

  隆字伯祚,亮族兄也。曾祖晞,司徒属。父祖并早卒。隆 少孤贫,有学行。义熙初,年四十,爲孟昶建威参军,累迁尚 书左丞。以族弟亮爲仆射,缌服不得相临,徙太子率更令。

  元嘉初,爲御史中丞,甚得司直之体,转司徒左长史。会 稽剡县人黄初妻赵打杀息载妻王遇赦,王有父母及男称女叶, 依法徙赵二千里外。隆议曰:“礼律之兴,本之自然。求之情 理,非从天堕,非从地出。父子至亲,分形同气,称之于载, 即载之于赵。虽言三世,爲体犹一。称虽创钜痛深,固无雠祖 之义。向使石厚之子,日磾之孙,砥锋挺锷,不与二祖同戴天 日,则石碏、秺侯何得流名百代。旧令言杀人父母,徙之二千 里外,不施父子孙祖明矣。赵当避王期功千里外耳。令亦云凡 流徙者,同籍亲近欲相随者听之。此又大通情体,因亲以教爱 也。赵既流移,载爲人子,何得不从?载从而称不行,岂名教 所许?如此,称、赵竟不可分。赵虽内愧终身,称沈痛没齿, 孙祖之义,自不得以永绝,事理然也。”从之。

  出爲义兴太守,有能名。拜左户尚书,坐正直受节假,对 人未至委出,白衣领职。寻转太常,文帝以新撰礼论付隆,使 更下意。隆表上五十二事。

  后致仕,拜光禄大夫,归老于家。手不释卷,博学多通, 特精三礼。年八十三卒。

  檀道济,高平金乡人也,世居京口。少孤,居丧备礼,奉 兄姊以和谨称。宋武帝建义,道济与兄韶祗等从平京城,俱参 武帝建武将军事。累迁太尉参军,封作唐县男。

  义熙十二年,武帝北伐,道济爲前锋,所至望风降服。径 进洛阳,议者谓所获俘囚,应悉戮以爲京观。道济曰:“伐罪 吊人,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中原感悦,归者甚衆。 长安平,以爲琅邪内史。

  武帝受命,以佐命功,改封永修县公,位丹阳尹、护军将 军。武帝不豫,给班剑二十人。出爲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 徐羡之等谋废立,讽道济入朝,告以将废庐陵王义真,道济屡 陈不可,竟不纳。将废帝夜,道济入领军府就谢晦宿,晦悚息 不得眠。道济寝便睡熟,晦以此服之。

  文帝即位,给鼓吹一部,进封武陵郡公。固辞进封。道济 素与王弘善,时被遇方深,道济弥相结附,每构羡之等,弘亦 雅仗之。上将诛徐羡之等,召道济欲使西讨。王华曰:“不可。” 上曰:“道济从人者也,曩非创谋,抚而使之,必将无虑。” 道济至之明日,上诛羡之、亮 。既而使道济与中领军到彦之 前驱西伐,上问策于道济。对曰:“臣昔与谢晦同从北征,入 关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练,殆难与敌;然未尝孤军决胜, 戎事恐非其长。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外讨,必未阵 而禽。”时晦本谓道济与羡之同诛,忽闻来上,遂不战自溃。 事平,迁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

  元嘉八年,到彦之侵魏,已平河南,复失之。道济都督征 讨诸军事,北略地,转战至济上,魏军盛,遂克滑台。道济时 与魏军三十余战多捷,军至历城,以资运竭乃还。时人降魏者 具说粮食已罄,于是士卒忧惧,莫有固志。道济夜唱筹量沙, 以所余少米散其上。及旦,魏军谓资粮有馀,故不复追,以降 者妄,斩以徇。

  时道济兵寡弱,军中大惧。道济乃命军士悉甲,身白服乘 舆,徐出周边。魏军惧有伏,不敢逼,乃归。道济虽不克定河 南,全军而反,雄名大振。魏甚惮之,图之以禳鬼。还进位司 空,镇寻阳。

  道济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腹心并经百战,诸子又有 才气,朝廷疑畏之。时人或目之曰:“安知非司马仲达也。”

  文帝寝疾累年,屡经危殆,领军刘湛贪执朝政,虑道济爲 异说,又彭城王义康亦虑宫车晏驾,道济不复可制。十二年, 上疾笃,会魏军南伐,召道济入朝。其妻向氏曰:“夫高世之 勋,道家所忌,今无事相召,祸其至矣。”及至,上已间。十 三年春,将遣还镇,下渚未发,有似鹪鸟集船悲鸣。会上疾动, 义康矫诏召入祖道,收付廷尉,及其子给事黄门侍郎植、司徒 从事中郎粲、太子舍人混、征北主簿承伯、秘书郎中尊等八人 并诛。时人歌曰:“可怜白浮鸠,枉杀檀江州。”道济死日, 建邺地震白毛生。又诛司空参军薛肜、高进之,并道济心腹也。

  道济见收,愤怒气盛,目光如炬,俄尔间引饮一斛。乃脱 帻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魏人闻之,皆曰“道济已 死,吴子辈不足复惮”。自是频岁南伐,有饮马长江之志。

  文帝问殷景仁曰:“谁可继道济 ?”答曰:“道济以累 有战功,故致威名,余但未任耳。”帝曰:“不然,昔李广在 朝,匈奴不敢南望,后继者复有几人?”二十七年,魏军至瓜 步,文帝登石头城望,甚有忧色。叹曰:“若道济在,岂至此!”

  韶字令孙,以平桓玄功封巴丘县侯。从征广固,率所领先 登,位琅邪内史。从讨卢循,以功更封宜阳县侯,拜江州刺史, 以罪免。

  韶嗜酒贪横,所莅无政绩,上嘉其合门从义,道济又有大 功,故特见宠授。卒。子臻字系宗,位员外郎,臻子珪。

  珪字伯玉,位沅南令。元徽中,王僧虔爲吏部尚书,以珪 爲征北板行参军。珪诉僧虔求禄不得,与僧虔书曰:“仆一门 虽谢文通,乃忝武达。群从姑叔,三媾帝姻,而令子侄饿死, 遂不荷润。蝉腹龟肠,爲日已久。饥彪能吓,人遽与肉,饿驎 不噬,谁爲落毛。虽复孤微,百世国士,姻媾位宦,亦不后物。 尚书同堂姊爲江夏王妃,檀珪同堂姑爲南谯王妃;尚书伯爲江 州,檀珪祖亦爲江州。仆于尚书人地本悬,至于婚宦皆不殊绝。 今通塞虽异,犹忝气类,尚书何事爲尔见苦。”僧虔报书曰: “吾与足下素无怨憾,何以相苦?直是意有左右耳。”乃用爲 安成郡丞。

  祗字恭叔,与兄韶弟道济俱参义举,封西昌县侯,历位广 陵相。义熙十年,亡命司马国璠兄弟自北徐州界潜得过淮,因 天阴闇,夜率百许人缘广陵城入,叫唤直上听事。祗被射伤股, 语左右曰:“贼乘暗得入,欲掩我不备,但打五鼓惧之,晓必 走矣。”贼闻鼓鸣,直谓爲晓,乃奔散,追杀百馀人。

  宋国初建,爲领军。祗性矜豪,乐在外放恣,不愿内职, 不得志,发疾不自疗,其年卒于广陵。諡曰威侯。传嗣至齐受 禅,国除。

  论曰:自晋网不纲,主威莫树,乱基王室,毒被江左。宋 武一朝创业,事属横流,改易紊章,归于平道。以建武、永平 之风,变太元、隆安之俗,此盖文宣公之爲乎。其配飨清庙, 岂徒然也?若夫怙才骄物,公旦其犹病诸,而以刘祥居之,斯 亡亦爲幸焉。秀之行己有道,可谓位无虚授。当徐、傅二公跪 承顾托,若使死而可再,固当赴蹈爲期。及至处权定机,当震 主之地,甫欲攘抑后祸,御蔽身灾,使桐宫有卒迫之痛,淮王 非中雾之疾,若以社稷爲存亡,则义异于此。湛之、孝嗣临机 不决,既以败国,且以殒身,“反受其乱”,斯其效也 。道济 始因录用,故得忘瑕,晚困大名,以至颠覆。诏、祗克传胤嗣, 其木雁之间乎。义高分陕,今以十岁儿委卿,善匡翼之,勿惮 周昌之举也。”乃敕晋安王曰:“孔休源人伦仪表,汝年尚幼, 当每事师之。”寻始兴王憺代镇荆州,复爲憺府长史,太守、 行府事如故。在州累政,甚有政绩,平心决断,请托弗行。帝 深嘉之。历秘书监,复爲晋安王府长史、南兰陵太守,别敕专 行南徐州事。休源累佐名蕃,甚得人誉,王深相倚仗,常于中 斋别施一榻,云“此是孔长史坐”,人莫得预焉,其见敬如此。 历都官尚书。

  普通七年,扬州刺史临川王宏薨,武帝与群臣议代居州任 者,时贵戚王公咸望迁授。帝曰:“朕已得人,孔休源才识通 敏,实应此选。”乃授宣惠将军、监扬州事。休源初爲临川王 行佐,及王薨而管州任,时论荣之。神州都会,簿领殷繁,休 源剖断如流,傍无私谒。

  中大通二年,加金紫光禄大夫。在州昼决辞讼,夜览坟籍。 每车驾巡幸,常以军国事委之。昭明太子薨,有敕夜召休源入 宴居殿与群公参定谋议,立晋安王纲爲皇太子。自公卿珥貂插 笔奏决于休源前,休源怡然无愧,时人名爲兼天子。四年,卒, 遗令薄葬,节朔荐蔬菲而已。帝爲之流涕,顾谢举曰:“孔休 源居职清忠,方欲共康政道,奄至陨没,朕甚痛之。”举曰: “此人清介强直,臣窃爲陛下惜之。”諡曰贞子。

  休源风范强正,明练政体,常以天下爲己任。武帝深委仗 之。累居显职,性缜密,未尝言禁中事。聚书盈七千卷,手自 校练。凡奏议弹文勒成十五卷。

  长子云章颇有父风,位东扬州别驾。少子宗范聪敏有识度, 位中书郎。

  江革字休映,济阳考城人也。祖齐之,宋都水使者,尚书 金部郎。父柔之,齐尚书仓部郎,有孝行,以母忧毁卒。

  革幼而聪敏,早有才思,六岁便解属文。柔之深加赏器, 曰:“此儿必兴吾门。”九岁丁父艰,与第四弟观同生,少孤 贫,傍无师友,兄弟自相训勖,读书精力不倦。十六丧母,以 孝闻。服阕,与观俱诣太学,补国子生,举高第。齐中书郎王 融、吏部郎谢朓雅相钦重。朓尝行还过候革,时大寒雪,见革 弊絮单席,而耽学不倦,嗟叹久之,乃脱其所着襦,并手割半 毡与革充卧具而去。司徒竟陵王闻其名,引爲西邸学士。

  弱冠举南徐州秀才。时豫章胡谐之行州事,王融与谐之书 令荐革。谐之方贡琅邪王泛,便以革代之。仆射江祏深相引接, 祏爲太子詹事,啓革爲丞。祏时权倾朝右,以革才堪经国,令 参掌机务,诏诰文檄皆委以具。革防杜形迹,外人不知。祏诛, 宾客皆罹其罪,革独以智免。除尚书驾部郎。

  中兴元年,梁武帝入石头,时吴兴太守袁昂据郡拒义不从, 革制书与昂,于坐立成,辞义典雅,帝深赏叹之,令与徐勉同 掌书记。建安王爲雍州刺史,表求管记,以革爲征北记室参军, 带中庐令。与弟观少长共居,不忍离别,苦求同行。以观爲征 北行参军,兼记室。时吴兴沈约、乐安任昉与革书云:“比闻 雍府妙选英才,文房之职,总卿昆季,可谓驭二龙于长途,骋 骐骥于千里。”途次江夏,观卒。革在雍州,爲府王所礼,款 若布衣。

  后爲建康正,频迁秣陵、建康令,爲政明肃,豪强惮之。 历中书舍人,尚书左丞,晋安王长史、寻阳太守,行江州府事。 徙庐陵王长史,太守、行事如故。以清严爲属城所惮。时少王 行事,多倾意于签帅,革以正直自居,不与典签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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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列传卷十五部分译文

○刘穆之刘穆之字道和,小字道人,东莞莒县人,世代住在京口。开始做琅笽府主簿,曾经梦见和宋武帝在海里泛舟遇到大风,惊慌地俯视船下,见到有两条白龙保护着船。随后到了一座山下,山峰秀丽高…展开
○刘穆之

  刘穆之字道和,小字道人,东莞莒县人,世代住在京口。开始做琅笽府主簿,曾经梦见和宋武帝在海里泛舟遇到大风,惊慌地俯视船下,见到有两条白龙保护着船。随后到了一座山下,山峰秀丽高耸,心里十分高兴。

  后来武帝攻克了京城,向何无忌征求一名府主簿,何无忌推荐刘穆之。武帝说:“我也认识他。”于是派人驰马去召他。当时刘穆之听到京城有叫声,早晨走到路边,正好与派来的使者相会,穆之直直地看着,久久没有说话,然后返回房中,毁掉布裙做成裤子,前去见武帝,武帝对他说:“我刚刚开创正义的大业,急迫地需要一位军吏,谁是合适的人选?”刘穆之说:“没有能超过我的。”武帝笑着说:“卿如果能屈尊就任,我的事业就成功了。”于是就在座位上受聘。跟随平定建邺,各项大事的处理,都是很快确定,全是刘穆之的建树,于是便经常受到武帝的咨询。刘穆之也竭尽忠诚,没有什么遗漏。

  当时晋朝的法制松弛,禁令不能实行,大族豪家,依势横行;更加上司马元显政令谬误,桓玄律条繁密。刘穆之根据实际研讨对策,随着地方特点加以矫正,不满十天,风俗顿改。

  调任尚书祠部郎,又重任府主簿、记室、录事参军,兼堂邑太守。因为平定桓玄的功劳,封西华县五等子。等扬州刺史王谧死后,武帝按次序应该入朝辅政。刘毅等人不想让武帝入辅。提议以中领军谢混为扬州刺史,有人想让武帝在丹徒领州,把朝内的事交给孟昶。派尚书右丞皮沈拿这两种提议去问武帝。皮沈先对刘穆之说了,刘穆之假装上厕所,便秘密地写信告诉了武帝,说皮沈的话不可听从。武帝见了皮沈后,让他暂且出去,叫来刘穆之询问。刘穆之说:“您今天怎么还能谦虚,以致变成守卫藩镇的军将呢?刘、孟诸公都是由平民起家,共同创立大业,事情都是一时互相推戴,并不是命中注定的君臣名分。势均力敌,最终要互相吞并。扬州关系着国家的根本,不可以送给别人。先前授给王谧,事情是出于机变的考虑,现在如果再授给别人,便要受制于别人。一旦失去权柄,便没有机会再得到了。您功劳高勋业重,不可以只是令人怀疑畏惧,应该是入朝共同弄清同异。您到了京城,他们必定不敢越过您另外授给别人。”武帝听从了他的话,由此便入朝辅政。

  从广固回来抵抗卢循,他常常在军幕中策划。刘毅等人很妒忌他,常常很从容地说他的权力过重,武帝则越发信赖和倚仗他。刘穆之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大小事情一定要报告,即使是街巷中的言谈谑笑,也都挑出一两个来说给他听。武帝常常说起社会上曲折秘密的消息来显示耳目灵通,都是从刘穆之那里来的。他又喜欢与宾客交游,客人总是满座,他安排耳目进行观察和听取,所以朝野间的人事关系,刘穆之无不知晓。即使是亲密朋友的长短之处,他都上奏给武帝,无所保留。有人因此讥笑他,刘穆之说:“我受了主公恩惠,为了大义无所隐晦,这也就是张辽所以要告关羽想叛逃的原因。”

  武帝的举止作为,刘穆之都私下进行规劝,武帝的书法一向很差,刘穆之说:“这虽然是件小事,但却会传布得很远,希望您再稍加注意。”武帝还是不能留意,他又有责任提醒,刘穆之就说:“您只管放开笔写大字,一个字一尺见方也不要紧。大就包含了各个方面,笔势也美观。”武帝听从了,一张纸不过写六七个字就满了。

  刘穆之凡是自己所荐举的人,不纳用便不罢休。他常常说:“我虽然比不上荀令君的举荐必是善才,但是却可以不荐不善之才。”刘穆之和朱龄石都善于写作书信,曾经在武帝那里和朱龄石一齐写答复信,从早晨到中午,刘穆之写了一百封,朱龄石写了八十封,而刘穆之的应对没有废品。

  后来升迁为中军、太尉司马,担任丹阳尹。武帝向西方去讨伐刘毅,让诸葛长人监管留府,怀疑他难以独自担当,留下刘穆之辅助他。担任建威将军,设置辅佐官吏,配备给实力。诸葛长人果然有异谋,而犹豫不能起事,便回避开别人对刘穆之说:“流言纷纭,说太尉和我不和,怎么会有这样的议论?”刘穆之说:“太尉溯江远征,把老母弱子委托给将军,如果有一点不信任,哪里能会这样?”诸葛长人心里才稍微安定一些,刘穆之也充分加以防备。诸葛长人对他所亲近的人说:“贫贱常常想要富贵,富贵必定遇到危机。今天再想做丹徒的百姓,已经无法实现了。”武帝回来,诸葛长人被处死。刘穆之晋升为前将军。

  武帝西进讨伐司马休之,中军将军刘道怜担当留任,而事无大小,都由刘穆之决定。他升迁为尚书右仆射,兼管选拔人才,将军、丹阳尹的职务仍旧不变。武帝北伐,留下世子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调刘穆之担任左仆射、兼任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将军、丹阳尹、主管选举依旧保留,可以带卫士五十人进殿,进入东城居住。

  刘穆之对内总理朝政,对外供应军队需求,决断如流,事情毫无阻塞。宾客聚集,求诉极多,朝内外的咨询禀报,台阶房内人都站满。眼看讼词,手答来信,耳听诉说,口作应酬,不相混淆,都能做好。又言谈欢笑,整天到晚,不曾疲倦困苦。刚有点闲暇,又动手写书,翻看文章,校订古籍。他性格奢侈豪华,吃饭必须十分丰盛,早晨就要做十个人的饭,不曾一个人单独吃。每到吃饭的时候,客人如果只在十人以内,帐中仍然依照平时做饭,以此为平常。他曾对武帝说:“穆之家本来贫贱,养生的东西大多缺乏,任职以来,虽然常常注意节约,而每天所需用的东西,稍微有些过于丰盛,此外没有丝毫辜负您的地方。”

  义熙十三年(417)去世。武帝住在长安,本来打算驻扎在关中,经营赵、魏一带,闻讯以后,十分惊讶和悲痛,哀痛惋惜了好几天。因为身体虚弱,便回到了彭城。让司马徐羡之代管留台,而常常由刘穆之决定的朝廷大事,全都向北府咨询,刘穆之的前军府有文武二万人,以三千人配给徐羡之的建威府,其余的都配给世子的中军府。追赠刘穆之开府仪同三司。武帝又上表给天子说:“臣听说崇扬贤人、旌表善者,是王者教化的首要事情,怀念功劳,对不忘忠良意义深远。所以司勋执掌档案,勤苦者必有记录,道德美善旺盛,人死后更加显明。所以尚书左仆射、前将军大臣刘穆之,起自平民家庭,辅佐大业开创,对内竭尽谋划,对外勤于政务,为了国家勤勉努力,精神体力都已用尽。后来进入朝廷工作,主管京城近郊,百业广兴,革新大计。不久前大军远征,刘穆之留守捍卫,安抚之功,造福朝野,他的见识度量,确是栋梁之材。正当宣扬盛化,发展圣世,忠义功绩,未能完成,不幸逝世,远近痛悼。皇恩给予嘉奖,丧仪等同三公,哀荣具备,英灵安祥。臣心中寻思,自从义熙年间草创大业,艰难未消,外患既多,内忧相继,时事混乱,不得安宁。臣下德才贫乏,身负国家重任,实在是靠穆之辅助的功益。不仅是正直的言论、良好的谋略不断提供,而且忠诚的规劝、机密的筹划暗中达成,私下的拉拢、诡诈的言词从不参与。未曾报告朝廷的事迹,群众尚不知道的功劳,不可胜数。因此我努力十二年,有所成就,外出征讨入朝辅政,有幸不辱使命。如果没有身边人士的协助,是不可能顺利完成任务的。谦虚工作,不讲条件,恪尽职守,每当议论到封赏爵位,就自己坚决拒绝。因此当年功勋很大,而王侯未封,他的事迹永远让人怀念,怎么可以掩藏?想来应该加封官爵,追赐土地。使忠臣的功业,不会在身后泯灭,重赏的影响,永远地鼓励善人。臣对他的聚合离散、艰难顺利,全部了解,密友分别,情义深厚,所以呈献自己的情怀,使朝廷得以听到。”于是重赠刘穆之为侍中、司徒,封为南昌县侯。

  后来武帝接受了禅让,常常叹息并怀念他,说:“穆之不死,一定会帮助我治理天下。真的是‘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光禄大夫范泰回答说:“圣主在上,精英满朝,刘穆之虽然建立功勋十分艰难,但是未必便与兴衰有关。”武帝笑着说:“你没听说过骥马录这两种骏马吗,它的可贵就在于可以日行千里。”武帝后来又说:“穆之死了,人们会把我看轻的。”他竟是如此地思念他。因为是辅佐接受帝位的元勋,追封为南康郡公,谥号为文宣。

  刘穆之年少的时候,家里贫穷而不肯节俭,喜欢酒食,不加约束。他好往妻子的哥哥那里去讨饭吃,多次受到羞辱,却不以为耻。他的妻子是江嗣的女儿,十分明达识理,常常禁止他不让往江氏家去。后来有庆贺宴会,嘱咐他不要过来。刘穆之还是前往,吃过饭后又要槟榔。江氏兄弟戏弄他说:“槟榔消食,而您却常常饥饿,怎么忽然需要这种东西呢?”他的妻子又割下头发买来酒和菜肴,让她的兄弟来招待刘穆之,从此不再对刘穆之梳洗打扮。后来刘穆之担任了丹阳尹,将要把妻子的兄弟招来,妻子哭着以头触地跪拜致谢。刘穆之说:“本来就没有怀恨,用不着忧虑。”等他们吃饱喝醉,刘穆之就让厨师用金盘子盛了一斛槟榔送给他们。

  元嘉二十五年,皇上的车驾视察江宁,经过刘穆之的墓,诏令在他的墓前进行祭祀。

○檀道济

  檀道济,是高平金乡县人,世代居住在京口。少年时成为孤儿,守丧礼仪齐备,事奉哥哥姐姐以谦和恭谨见称。宋武帝树立义旗,道济与兄长檀韶、檀祗等随从平定京城,一同在武帝建武将军府中参谋军事。逐渐升迁为太尉参军,被封为作唐县男。

  义熙十二年(416),武帝北伐,檀道济为前锋,所到之处望风降服。径直开进洛阳,一些人认为所抓获的俘虏应该全部杀掉,以作为京城的一大壮观。檀道济说:“讨伐罪人,慰抚民众,正在今天。”把俘虏全部释放送走。由此中原人感戴欢悦,归附的人十分众多。长安平定后,任命他为琅笽内史。

  宋武帝承受天命,由于他辅佐登基的功劳,改封为永修县公,位居丹阳尹、护军将军。武帝生病,给他配备了仪仗二十人。后来出京担任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徐羡之等人谋划废立皇帝,婉言劝说檀道济入朝,告诉他说将要废黜庐陵王刘义真,檀道济屡次述说不可以这样做,到底没有被采纳。即将废黜皇帝的那天夜里,檀道济到了领军府,在谢晦那里住宿,谢晦惶恐喘息不能入睡。而檀道济倒下便睡熟了,谢晦由此对他十分佩服。

  文帝即位,配给他乐队一部,晋封为武陵郡公。他坚持推辞。檀道济平时与王弘要好,当时王弘受皇帝知遇正深,檀道济更加拉拢攀附,经常连通徐羡之等人,王弘也非常依靠他。皇帝将要诛杀徐羡之等人,召见檀道济,想让他率兵西讨。王华说:“不能这样。”皇上说:“道济是跟从别人的,过去都不是他出的主意,慰抚而任用他,一定用不着担心。”檀道济来到的第二天,皇上杀死了徐羡之、傅亮。随后派檀道济和中领军到彦之为前驱进行西伐,皇上向檀道济询问策略。回答说:“我过去与谢晦一同随从北征,入关的策略若是十条,谢晦所出的就要占其中的九条。他的才能谋略精明干练,几乎难以敌对;然而不曾孤军决胜,打仗恐怕不是他的优长。我熟悉谢晦的智谋,谢晦熟悉我的勇气。现在奉了皇上的命令外出征讨,必定是不待列阵就把他捉住。”当时谢晦本以为檀道济会与徐羡之一同被杀,忽然听说率军杀来,于是不战自溃。事情平定后,改任他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

  元嘉八年(431),到彦之侵入魏国,已经平定了黄河以南,后来又丧失了它。檀道济担任征讨军队的总指挥,向北攻占地盘,转战到了济水上,魏军强盛,于是攻克了滑台。檀道济当时与魏军打了三十多仗,大多数战胜,进军到历城,因为运输物资用尽而返回。当时投降魏国的人详细说明粮食已经吃光,因此士卒忧虑恐惧,都没有了坚强的斗志。檀道济趁夜间喊报时辰,聚量沙土,用所余下的少量米撒在上面。到了早晨,魏军认为储备的粮食有余,所以不再追赶,以为投降的人是胡说,斩首抵罪。

  当时檀道济兵少力弱,军中十分恐惧。檀道济就命令军士全都披挂盔甲,外穿白衣服,坐着车子慢慢地出去到外面走动。魏军恐怕有埋伏,不敢逼近,于是他便回来了。檀道济虽然没有平定黄河以南地区,但是保全了军队安然返回,雄武的名声大振。魏军对他十分害怕,画他的像用来祛除恶鬼。归来以后,晋升为司空,镇守襄阳。

  道济立功于前朝,威名很大,左右的心腹都身经百战,他的各个儿子又都很有才气,因而朝廷对他心存畏惧和怀疑。当时也有人这样看他,说:“怎么能知道他不是司马仲达呢?”

  宋文帝卧病多年,多次遇到危险,领军刘湛贪图执掌朝政,恐怕檀道济有不同说法,又彭城王刘义康也害怕皇帝去世,檀道济不再可以控制。元嘉十二年(435),皇上病重,正遇上魏军南伐,召檀道济入朝。他的妻子向氏说:“功勋高于世人,这是道家的忌讳,现在无事而相召见,该是灾祸到了。”等赶到那里,皇上已经痊愈。十三年春,即将派他返回原镇,走到水边还没出发,有一群好似鹪鹩的鸟聚集在船上悲哀地鸣叫。正遇上皇帝疾病发作,刘义康伪造诏书召檀道济入宫,说是为他饯行,将他抓住交给廷尉,他和他的儿子给事黄门侍郎檀植、司徒从事中郎檀粲、太子舍人檀混、征北主簿檀承伯、秘书郎中檀尊等八人一齐被杀。当时的人们唱道:“可怜《白浮鸠》,枉杀檀江州。”檀道济死的那天,建邺地震,有白毛生长。又杀死了司空参军薛肜、高进之,都是檀道济的心腹。

  檀道济被捕之后,十分愤怒,气势极盛,目光如同火炬,顷刻间拿酒来喝了一斛。然后脱下头巾扔在地下,说:“竟然毁掉你们的万里长城!”魏国人听了这个消息,都说“檀道济已经死去,吴地的小辈们不值得再害怕了。”从此连年南下攻伐,有饮马长江的志向。

  文帝问殷景仁说:“谁可以继承道济?”回答说:“道济是因为屡建战功,所以才树立起威名,其余的人只是没有被任用罢了。”文帝说:“并不是这样的,过去有李广在朝中,匈奴不敢向南侵犯,而后继者又有几人呢?”元嘉二十七年(450),魏军到达瓜步,文帝登上石头城远望,脸色非常忧愁。慨叹道:“如果有道济在世,那会弄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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