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列传·张曹郑列传》

  张纯 子奋 曹褒 郑玄

  张纯字伯仁,京兆杜陵人也。高祖父安世,宣帝时为大司马卫将军,封富平侯。父放,为成帝侍中。纯少袭爵士,哀、平间为侍中,王莽时至列卿。遭值篡伪,多亡爵士,纯以敦谨守约,保全前封。

  建武初,先来诣阙,故得复国。五年,拜太中大夫,使将颍川突骑安集荆、徐、杨部,督委输,监诸将营。反又将兵屯田南阳,迁五官中郎将。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复国。光武曰:“张纯宿卫十有余年,其勿废,更封武始侯,食富平之半。”

  纯在朝历世,明习故事。建武初,旧章多阙,每有疑议,辄以访纯,自郊庙婚冠丧纪礼仪义,多所正定。帝甚重之,以纯兼虎贲中郎将,数被引见,一日或至数四。纯以宗庙未定,昭穆失序,十九年,乃与太仆朱浮共奏言:“陛下兴于匹庶,荡涤天下,诛锄暴乱,兴继祖宗。窃以经义所纪,人事众心,虽实同创革,而名为中兴,宜奉先帝,恭承祭祀者也。元帝以来,宗庙奉祠高皇帝为受命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孝武皇帝为世宗,皆如旧制。又立亲庙四世,推南顿君以上尽于舂陵节侯。礼,为人后者则为之子,既事大宗,则降其私亲。今禘祫高庙,陈序昭穆,而舂陵四世,君臣并列,以卑厕尊,不合礼意,设不遭王莽,而国嗣无寄,推求宗室,以陛下继统者,安得复顾私亲,违礼制乎?昔高帝以自受命,不由太上,宣帝以孙后祖,不敢私亲,故为父立庙,独群臣侍祠。臣愚谓宜除今亲庙,以则二帝旧典,愿下有司博采其议。”诏下公卿,大司徒戴涉、大司空窦融议:“宜以宣、元、成、哀、平五帝四世代今亲庙,宣、元皇帝尊为祖、父,可亲奉祠,成帝以下,有司行事,别为南顿君立皇考庙。其祭上至舂陵节侯,群臣奉祠,以明尊尊之敬,亲亲之恩。”帝从之。是时宗庙未备,自元帝以上,祭于洛阳高庙,成帝以下,祠于长安高庙,其南顿四世,随所在而祭焉。

  明年,纯代朱浮为太仆。二十三年,代杜林为大司空。在位慕曹参之迹,务于无为,选辟椽史,皆知名大儒。明年,上穿阳渠,引洛水为漕,百姓得其利。

  二十六年,诏纯曰:“禘、祫之祭,不行已久矣。‘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宜据经典,详为其制。”纯奏曰:“《礼》,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春秋传》曰:‘大祫者何?合祭也。’毁庙及未毁庙之主皆登,合食乎太祖,五年而再殷。汉旧制三年一祫,毁庙主合良高庙,存庙主未尝合祭。元始五年,诸王公列侯庙会,始为禘祭。又前十八年亲幸长安,亦行此礼。礼说三年一闰,天气小备;五年再闰,天气大备。故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禘之为言谛,谛定昭穆尊卑之义也。禘祭以夏四月,夏者阳气在上,阴气在下,故正尊卑之义也。祫祭以冬十月,冬者五谷成孰,物备礼成,故合聚饮食也。斯典之废,于兹八年,谓可如礼施行,以时定议。”定从之,自是禘、祫遂定。

  时,南单于及乌桓来降,边境无事,百姓新去兵革,岁仍有年,家给人足。纯以圣王之建辟雍,所以崇尊礼义,既富而教者也。乃案七经谶、明堂图、河间《古辟雍记》、孝武太山明堂制度,及平帝时议,欲具奏之。未及上,会博士桓荣上言宜立辟雍、明堂,章下三公、太常,而纯议同荣,帝乃许之。

  三十年,纯奏上宜封禅,曰:“自古受命而帝,治世之隆,必有封禅,以告成功焉。《乐动声仪》曰:‘以《雅》治人,《风》成于《颂》。’有周之盛,成、康之间,郊配封禅,皆可见也。书曰:‘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祡’,则封禅之义也。臣伏见陛下受中兴之命,平海内之乱,修复祖宗,抚存万姓,天下旷然,咸蒙更生,恩德云行,惠泽雨施,黎元安宁,夷狄慕义。《诗》云:“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今摄提之岁,仓龙甲寅,德在东宫。宜及嘉时,遵唐帝之典,继孝武之业,以二月东巡狩,封于岱宗,明中兴,勒功勋,复祖统,报天神,禅梁父,祀地祇,传祚子孙,万世之基也。”中元元年,帝乃东巡岱宗,以纯视御史大夫从,并上元封旧仪及刻石文。三月,薨,谥曰节候。

  奋字稚通。父纯,临终敕家丞曰:“司空无功于时,猥蒙爵士,身死之后,勿议传国。”奋兄根,少被病,光武诏奋嗣爵,奋称纯遗敕,固不肯受。帝以奋违诏,敕收下狱,奋惶怖,乃袭封。永平四年,随例归国。

  奋少好学,节俭行义,常分损租奉,赡恤宗亲,虽至倾匮,而施与不怠。十七年,儋耳降附,奋来朝上寿,引见宣平殿,应对合旨,显宗异其才,以为侍祠侯。建初元年,拜左中郎将,转五官中郎将,迁长水校尉。七年,为将作大匠,章和元年,免。永元元年,复拜城门校尉。四年,迁长乐卫尉。明年,代桓郁为太常。六年,代刘方为司空。

  时岁灾旱,祈雨不应,乃上表曰:“比年不登,人用饥匮,今复久旱,秋稼未立,阳气垂尽,岁月迫促。夫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政之急务,忧之重者也。臣蒙恩尤深,受职过任,夙夜忧惧,章奏不能叙心,愿对中常侍疏奏。”即时引见,复口陈时政之宜。明日,和帝召太尉、司徒幸洛阳狱,录囚徒,收洛阳令陈歆,即大雨三日。

  奋在位清白,无他异绩。九年,以病罢。在家上疏曰:“圣人所美,政道至要,本在礼乐。《五经》同归,而礼乐之用尤急。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又曰:‘揖让而化天下者,礼乐之谓也。’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孔子谓子夏曰:‘礼以修外,乐以制内,丘已矣夫!’又曰:‘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厝其手足。’臣以为汉当制作礼乐,是以先帝圣德,数下诏书,愍伤崩缺,而众儒不达,议多驳异。臣累世台辅,而大典未定,私窃惟忧,不忘寝食。臣犬马齿尽,诚冀先死见礼乐之定。”十三年,更召拜太常。复上疏曰:“汉当改作礼乐,图书著明。王者化定制礼,功成作乐。谨条礼乐异议三事,愿下有司,以时考定。昔者孝武皇帝、光武皇帝封禅告成,而礼乐不定,事不相副。先帝已诏曹褒,今陛下但奉而成之,犹周公斟酌文武之道,非自为制,诚无所疑。久执谦谦,令大汉之业不以时成,非所以章显祖宗功德,建太平之基,为后世法。”帝虽善之,犹未施行。其冬,复以病罢。明年,卒于家。

  子甫嗣,官至津城门候。甫卒,子吉嗣。永初三年,吉卒,无子,国除。自昭帝封安世,至吉,传国八世,经历篡乱,二百年间未尝谴黜,封者莫与为此。

  曹褒字叔通,鲁国薛人也。父充,持《庆氏礼》,建武中为博士,从巡狩岱宗,定封禅礼,还,受诏议立七郊、三雍、大射、养老礼仪。显宗即位,充上言:“汉再受命,仍有封禅之事,而礼乐崩阙,不可为后嗣法。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大汉当自制礼,以示百世。”帝问:“制礼乐云何?”充对曰:“《河图括地象》曰:‘有汉世礼乐文雅出。’《尚书琁机钤》曰:‘有帝汉出,德洽作乐,名予。’”帝善之,下诏曰:“今且改太乐官曰太予乐,歌诗曲操,以俟君子。”拜充侍中。作章句辩难,于是遂有庆氏学。

  褒少笃志,有大度,结发传充业,博雅疏通,尤好礼事。常感朝廷制度未备,慕叔孙通为汉礼仪,昼夜研精,沉吟专思,寝则怀抱笔札,行则诵习文书,当其念至,忘所之适。

  初举孝廉,再迁圉令,以礼理人,以德化俗。时它郡盗徒五人来入圉界,吏捕得入,陈留太守马严闻而疾恶,风县杀之。褒敕吏曰:“夫绝人命者,天亦绝之。皋陶不为盗制死刑,管仲遇盗而升诸公。今承旨而杀之,是逆天心,顺府意也,其罚重矣。如得全此人命而身坐之,吾所愿也。”遂不为杀。严奏褒耎弱,免官归郡,为功曹。

  征拜博士。会肃宗欲制定礼乐,元和二年下诏曰:“《河图》称‘赤九会昌,十世以光,十一以兴’。《尚书琁机钤》曰:‘述尧理世,平制礼乐,放唐之文。’予末小子,托于数终,曷以缵兴,崇弘祖宗,仁济元元?《帝命验》曰:‘顺尧考德,题期立象。’且三五步骤,优劣殊轨,况予顽陋,无以克堪,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每见图书,中心恧焉。”褒知帝旨欲有兴作,乃上疏曰:“昔者圣人受命而王,莫不制礼作乐,以著功德。功成作乐,化定制礼,所以救世俗,致祯祥,为万姓获福于皇天者也。今皇天降祉,嘉瑞并臻,制作之符,甚于言语。宜定文制,著成汉礼,丕显祖宗盛德之美。”章下太常,太常巢堪以为一世大典,非褒所定,不可许。

  帝知群僚拘挛,难与图始,朝廷礼宪,宜时刊立,明年复下诏曰:“朕以不德,膺祖宗弘烈。乃者鸾凤仍集,麟龙并臻,甘露宵降,嘉谷滋生,赤草之类,纪于史官。朕夙夜祗畏,上无以彰于先功,下无以克称灵物。汉遭秦余,礼坏乐崩,且因循故事,未可观省,有知其说者,各尽所能。”褒省诏,乃叹息谓诸生曰:“昔奚斯颂鲁,考甫咏殷。夫人臣依义显君,竭忠彰主,行之美也。当仁不让,吾何辞哉!”遂复上疏,具陈礼乐之本,制改之意。拜褒侍中,从驾南巡,既还,以事下三公,未及奏,诏召玄武司马班固,问改定礼制之宜。固曰:“京师诸儒,多能说礼,宜广招集,共议得失。”帝曰:“谚言‘作舍道边,三年不成’。会礼之家,名为聚讼,互生疑异,笔不得下。昔尧作《大章》,一夔足矣。”

  章和元年正月,乃召褒诣嘉德门,令小黄门持班固所上叔孙通《汉仪》十二篇,敕褒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经,今宜依礼条正,使可族行。于南宫、东观尽心集作。”褒既受命,及次序礼事,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以为百五十篇,写以二尺四寸简。其年十二月奏上。帝以众论难一,故但纳之,不复令有司平奏。会帝崩,和帝即位,褒乃为作章句,帝遂以《新礼》二篇冠。擢褒监羽林左骑。永元四年,迁射声校尉。后太尉张D825、尚书张敏等奏褒擅制《汉礼》,破乱圣术,宜加刑诛。帝虽寝其奏,而《汉礼》遂不行。

  褒在射声,营舍有停棺不葬者百余所,褒亲自履行,问其意故。吏对曰:“此等多是建武以来绝无后者,不得埋掩。”褒乃怆然,为买空地,悉葬其无主者,设祭以祀之。迁城门校尉、将作大匠。时有疾疫,褒巡行病徒,为致医药,经理饘粥,多蒙济活。七年,出为河内太守。时春夏大旱,粮谷踊贵。褒到,乃省吏并职,退去奸残,澍雨数降。其秋大孰,百姓给足,流冗皆还。后坐上灾害不实免。有顷征,再迁,复为侍中。

  褒博物识古,为儒者宗。十四年,卒官。作《通义》十二篇,演经杂论百二十篇,又传《礼记》四十九篇,教授诸生千余人,庆氏学遂行于世。

  论曰:“汉初天下创定,朝制无文,叔孙通颇采经礼,参酌秦法,虽适物观时,有救崩敝,然先王之容典盖多阙矣,是以贾谊、仲舒、王吉、刘向之徒,怀愤叹息所不能已也。资文、宣之远图明懿,而终莫或用,故知自燕而观,有不尽矣。孝章永言前王,明发兴作,专命礼臣,撰定国宪,洋洋乎盛德之事焉。而业绝天算,议黜异端,斯道竟复坠矣。夫三王不相袭礼,五帝不相氵公乐,所以《咸》、《茎》异调,中都殊绝。况物运迁回,情数万化,制则不能随其流变,品度未足定其滋章,斯固世主所当损益者也。且乐非夔、襄,而新音代起,律谢皋、苏,而制令亟易,修补旧文,独何猜焉?礼云礼云,曷其然哉!

  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也。八世祖崇,哀帝时尚书仆射。玄少为乡啬夫,得休归,尝诣学官,不乐为吏,父数怒之,不能禁。遂造太学受业,师事京兆第五元先,始通《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统历》、《九章算术》。又从东郡张恭祖受《周官》、《礼记》、《左氏春秋》、《韩诗》、《古文尚书》。以山东无兄问者,乃西入关,因涿郡卢植,事扶风马融。

  融门徒四百余人,升堂进者五十余生。融素骄贵,玄在门下,三年不得见,乃使高业弟子传授于玄。玄日夜寻诵,未尝怠倦。会融集诸生考论图纬,闻玄善算,乃召见于楼上,玄因从质诸疑义,问毕辞归。融喟然谓门人曰:“郑生今去,吾道东矣。”

  玄自游学,十余年乃归乡里。家贫,客耕东莱,学徒相随已数百千人。及党事起,乃与同郡孙嵩等四十余人俱被禁锢,遂隐修经业,杜门不出。时任城何休好《公羊》学,遂著《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梁废疾》;玄乃发《墨守》,针《膏肓》,起《废疾》。休见而叹曰:“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初,中兴之后,范升、陈元、李育、贾逵之徒争论古今学,后马融答北地太守刘瑰及玄答何休,义据通深,由是古学遂明。

  灵帝末,党禁解,大将军何进闻而避之。州郡以进权威,不敢违意,遂迫胁玄,不得已而诣之。进为设几杖,礼待甚优。玄不受朝服,而以幅巾见。一宿逃去。时年六十,弟子河内赵商等自远方至者数千。后将军袁隗表为侍中,以父丧不行。国相孔融深敬于玄,履履造门。告高密县为玄特立一乡,曰:“昔齐置‘土乡’,越有‘君子军’,皆异贤之意也。郑君好学,实怀明德。昔太史公、廷尉吴公、谒者仆射邓公,皆汉之名臣。又南山四皓有园公、夏黄公,潜光隐耀,世嘉其高,皆悉称公。然则公者仁德之正号,不必三事大夫也。今郑君乡宜曰‘郑公乡’。昔东海于公仅有一节,犹或戒乡人侈其门闾,矧乃郑公之德,而无驷牡之路!可广开门衢,令容高车,号为‘通德门’。”

  董卓迁都长安,公卿举玄为赵相,道断不至。会黄巾寇青部,乃避地徐州,徐州牧陶谦接以师友之礼。建安元年,自徐州还高密,道遇黄巾贼数万人,见玄皆拜,相约不敢入县境。玄后尝疾笃,自虑,以书戒子益恩曰:

  吾家旧贫,不为父母群弟所容,去厮役之吏,游学周、秦之都,往来幽、并、兗、豫之域,获觐乎在位通人,处逸大儒,得意者咸从捧手,有所受焉。遂博稽《六艺》,粗览传记,时睹秘书纬术之奥。年过四十,乃归供养,假田播殖,以娱朝夕。遇阉尹擅势,坐党禁锢,十有四年,而蒙赦令,举贤良方正有道,辟大将军三司府。公车再召,比牒并名,早为宰相。惟彼数公,懿德大雅,克堪王臣,故宜式序。吾自忖度,无任于此,但念述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齐,亦庶几以竭吾才,故闻命罔从。而黄巾为害,萍浮南北,复归邦乡。入此岁来,已七十矣。宿素衰落,仍有失误,案之礼典,便合传家。今我告尔以老,归尔以事,将闲居以安性,贾思以终业。自非拜国君之命,问族亲之忧,展敬坟墓,观省野物,胡尝扶杖出门乎!家事大小,汝一承之。咨尔B255B255一夫,曾无同生相依。其勖求君子之道,研钻勿替,敬慎威仪,以近有德。显誉成于僚友,德行立于已志。若致声称,亦有荣于所生,可不深念邪!可不深念邪!吾虽无绂冕之绪,颇有让爵之高。自乐以论赞之功,庶不遗后人之羞,末所愤愤者,徒以亡亲坟垄未成,所好群书率皆腐敝,不得于礼堂写定,传与其人。日西方暮,其可图乎!家今差多于昔,勤力务时,无恤饥寒。菲饥食,薄衣服,节夫二者,尚令吾寡恨。若忽忘不识,亦已焉哉!

  时,大将军袁绍总兵冀州,遣使要玄,大会宾客,玄最后至,乃延升上坐。身长八尺,饮酒一斛,秀眉明目,容仪温伟。绍客多豪俊,并有才说,见玄儒者,未以通人许之,竞设异端,百家互起。玄依方辩对,咸出问表,皆得所未闻,莫不嗟服。时汝南应劭亦归于绍,因自赞曰:“故太山太守应中远,北面称弟子何如?”玄笑曰:“仲尼之门考以四科,回、赐之徒不称官阀。”劭有惭色。绍乃举玄茂才,表为左中郎将,皆不就。公车征为大司农,给安车一乘,所过长吏送迎。玄乃以病自乞还家。

  五年春,梦孔子告之曰:“起,起,今年岁在辰,来年岁在巳。”既寤,以谶合之,知命当终,有顷寝疾。时袁绍与曹操相拒于官度,令其子谭遣使逼玄随军,不得已,载病到元城县,疾笃不进,其年六月卒,年七十四。遗令薄葬。自郡守以下尝受业者,缞绖赴会千余人。

  门人相与撰玄答诸弟子问《五经》,依《论语》作《郑志》八篇。凡玄所注《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尚书大传》、《中候》、《乾象历》,又著《天文七政论》、《鲁礼D63AC565义》、《六艺论》、《毛诗谱》、《驳许慎五经异义》、《答临孝存周礼难》,凡百余万言。

  玄质于辞训,通人颇讥其繁。至于经传洽孰,称为纯儒,齐、鲁间宗之。其门人山阳郗虑至御史大夫,东莱王基、清河崔琰著名于世。又乐安国渊、任嘏,时并童幼,玄称渊为国器,嘏有道德,其余亦多所鉴拔,皆如其言。玄唯有一子益恩,孔融在北海,举为孝廉;及融为黄巾所围,益恩赴难损身。有遗腹子,玄以其手文似己,名之曰小同。

  论曰:自秦焚《六经》,圣文埃灭。汉兴,诸儒颇修艺文;及东京,学者亦各名家。而守文之徒,滞固所禀,异端纷纭,互相诡激,遂令经有数家,家有数说,章句多者或乃百余万言,学徒劳而少功,后生疑而莫正。郑玄括囊大典,网罗众家,删裁繁诬,刊改漏失,自是学者略知所归。王父豫章君每考先儒经训,而长于玄,常以为仲尼之门不能过也。及传授生徒,并专以郑氏家法云。

  赞曰:富平之绪,承家载世。伯仁先归,厘我国祭。玄定义乖,褒修礼缺。孔书遂明,汉章中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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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 列传张曹郑列传译文

(张纯、曹褒、郑玄)◆张纯传,张纯,字伯仁,京兆杜陵人。高祖父张安世,宣帝时做大司马卫将军,封富平侯。父亲张放,做过成帝的侍中。张纯少时承袭父亲的爵土,哀帝、平帝时做侍中,王莽时做…展开

  (张纯、曹褒、郑玄)

  ◆张纯传,张纯,字伯仁,京兆杜陵人。高祖父张安世,宣帝时做大司马卫将军,封富平侯。父亲张放,做过成帝的侍中。

  张纯少时承袭父亲的爵土,哀帝、平帝时做侍中,王莽时做到列卿。正遇王莽篡位,许多人失去了爵土,而张纯因为敦厚谨慎,遵守法制,得以保全前代的封号。

  建武初年(25),先到朝廷,所以得致复国。

  五年(30),拜为太中大夫。朝廷派他统率颍川突骑安集荆州、徐州、杨部,督促转运,监督诸将营。后来又带兵屯田在南阳,升为五官中郎将。有官吏上奏,列侯不是刘姓宗室不应复国。光武帝说“:张纯提任宿卫十多年,不能废止,改封为武始侯,俸禄取富平县的一半。”张纯在朝时间久,对旧事很熟悉。

  建武初年,旧章程多残缺,每有疑议,就去访问张纯。自郊庙祭祀、婚、冠、丧礼等仪节,多由张纯正定。皇帝十分重视,用张纯兼任虎贲中郎将,多次被引见,有时一天引见四次。张纯认为宗庙未定,昭穆的次序紊乱,十九年(44),便与太仆朱浮一同上奏道:“陛下从百姓中兴起,平定天下,扫除暴乱,兴继祖宗的基业,臣下认为经义所载,人事众心,虽然实际等于创造革新,而名义上叫中兴,应该奉祀先帝,恭承祭祀大典。元帝以来,宗庙奉祀高皇帝为受命之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孝武皇帝为世宗,都照旧制办事。又立亲庙四世,推南顿君(光武之父)以上到舂陵节侯为止。按礼记所载,为人后者就算是他的儿子,既然侍奉元帝为大宗,就应降其私亲。现在礻帝礻合之祭行于高庙,陈列左昭右穆,而舂陵四世,君臣并列,卑位混在尊位,不合礼意。如果不遭王莽篡位,而国家嗣续无所寄托,推求宗室,用陛下继承先统,怎能又照顾私亲,违背礼制么?从前高皇帝认为自己受命于天,不由太上,宣帝以孙立在祖后,不敢私亲,所以替父立庙,独群臣侍祠。臣的愚见认为该废除现在的亲庙,模仿二帝的旧典,希望下诏有司广泛听取意见。”诏书下到公卿,大司徒戴涉、大司空窦

  融奏议道:“应以宣帝、元帝、成帝、哀帝、平帝等五帝四世代替今之宗庙,宣帝、元帝尊为祖、父,可亲奉祠,成帝以下,有司行事,另为南顿君立皇考庙。它的祭祀上至舂陵节侯,群臣奉祠,以表明尊其所尊的敬意,亲其所亲的恩德。”皇帝听从了。这时宗庙不完备,从元帝以上,祭于洛阳高庙,成帝以下,祠于长安高庙,南顿君四世,随所在之处而祭祀。

  第二年(45),张纯代替朱浮做太仆。

  二十三年(48)代替杜林做大司空。他在位时,羡慕曹参继承萧何的事迹,对旧法无所变更。选拔椽史,都是知名的大儒。

  明年(49),把阳渠打通,引洛水为漕运,百姓得到好处。

  二十六年(51)皇帝下诏给张纯道:“礻帝(五年一祭)礻合(三年一祭)的祭礼,好久没有举行了。古人说:‘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应根据经典,详细作出制度。”张纯奏道:“《礼记》上说,三年一礻合,五年一礻帝。《春秋》传说‘:大礻合者何?合祭也。’毁庙和未毁庙之主都列在上面,合食在太祖之庙,五年再举行一次。汉朝的旧制三年一礻合,毁庙之主合食于高庙,存庙之主不曾合祭。

  元始五年(5)诸王公列侯庙会,才开始礻帝祭。又前十八年,皇帝亲自到长安,也行这礼。礼说三年一闰,天气小备,五年再闰,天气大备。所以三年举行一次礻合礼,五年举行一次礻帝礼。礻帝就是谛的意思,谛定昭穆尊卑的意思。礻帝祭在夏四月,夏天阳气在上,阴气在下,所以正尊卑的意思。礻合祭在冬十月,冬天五谷成熟,物备礼成,所以合聚饮食。这个典礼废掉已经八年,可以照礼办事,按时定下来。”皇帝听从了,从此礻帝、礻合的祭祀就规定下来了。当时南单于和乌桓来投降,边境无事,百姓刚刚去掉兵革,年成很好,家给人足。张纯认为圣王的建学校,为的是提倡礼义,在富民的基础上进行教育。于是按照七经谶、明堂图、河间《古辟雍记》、孝武太山明堂制度,和平帝时议,想具体启奏。没有呈上去,恰逢博士桓荣上书建议立辟雍、明堂,奏章下达到三公、太常,而张纯的意见正与桓荣相同,皇帝就同意了。

  三十年(54)张纯上奏应该举行封禅,奏章上说:“自古以来受天命而做皇帝的人,太平之世,一定有封禅之礼,来宣告成功。《乐动声仪》说:‘以《雅》治人,《风》成于《颂》。’周朝盛世,成王、康王年间,郊配封禅,都有史实可见。《书经》说:‘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此示。’就是封禅的意思。臣下看到陛下接受中兴的天命,平定海内的乱局,修复祖宗的庙宇,抚存百姓的安宁,天下安然无恙,百姓获得再生,恩德像云之行天,惠泽像雨之下降,百姓安居乐业,夷狄羡慕仁义。《诗经》说:‘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今年正是寅年,仓龙甲寅,德在东宫。应趁大好时光,遵从唐尧的典章,继承孝武帝的大业,二月举行东巡狩,封泰山,表明中兴之主,记载功勋,恢复祖宗的传统,上报天神,禅梁父,下祀地神,传福祚于子孙,这是万世的基业。”

  中元元年(56),皇帝便东巡泰山,用张纯比照御史大夫随行,并上元封曲仪和刻石文。三月,张纯死了,谥称节侯。

  ◆曹褒传,曹褒,字叔通,鲁国薛人。父亲曹充,坚持学习《庆氏礼》,建武年间做了博士,跟随皇上巡狩泰山,定封禅礼,回来后,受诏议立七郊(五帝及天地)、三雍(辟雍、明堂、灵台)、大射(古射礼之一)、养老等礼仪。显宗即位,曹充上言道:“汉朝再受天命,仍有封禅之事,可是礼乐残缺,不可作后代的榜样。五帝不相互继承音乐,三王不互相因袭旧礼,大汉应自己制定礼仪,用来给百代子孙作典范。”帝问:“礼乐怎么制法?”充答道:“《河图括地象》说:‘有汉世礼乐文雅出。’《尚书·机钤》说:‘有帝汉出,德洽作乐,名予’。”皇帝很赞赏,下诏书道:“现在改太乐官叫太予乐,歌诗曲操,等以后的君子来补充。”拜曹充作侍中。作章句辩难,于是就有了《庆氏学》问世。曹褒年少时有大志,气量大,二十岁时继承父亲的学业,学问广博,尤其爱好礼事。常觉得朝廷制度不完备,羡慕叔孙通替汉朝制立礼仪,于是早晚研究,潜心思考,睡觉时怀中抱着书札,走路时也诵习文书,当他想得入迷时,竟忘记自己该往哪方走。曹褒起初被举为孝廉,又提为圉县县令,用礼治人,用德化俗。当时别郡盗徒五人来入圉县境内,官吏捕到手,陈留太守马严听了十分痛恨,下令到县要杀了他们。曹褒对吏说:“断绝人命的人,老天也会断绝他。听说皋陶不曾为盗贼制定死刑,管仲遇了盗贼反而提升为公臣。现在奉上面旨意而杀了他们,这是违背天意,顺从府尹,处罚太重。如果能保全贼人性命而让我受处分,我很愿意。”于是没有杀那五人。马严上奏说曹褒软弱,免了他的职,回到郡里,做了功曹。后来,曹褒被征召做了博士。正巧肃宗想制定礼乐。

  元和二年(85)下诏书道“:《河图》称‘赤九会昌,十世以光,十一以兴。’(注:九指光武,十指明帝,十一指宣帝)尚书·机钤》说:‘述尧理世,平制礼乐,放唐之文。’(大意说:帝王受了天命后,应用尧的办法治理国事、平制礼乐,模仿唐尧的文明。)我是末代小子,托于数终,怎样继承先辈,宏大祖宗基业,拯济黎民呢?《帝命验》说:‘顺尧考德,题期立象。’(意思是:尧帝的礼,舜帝继承了,成为《考河命》,题五德之期,立将起之象。)况且三皇五帝的步骤,优劣不同,何况我很顽陋,没法承担,即使想照办,也做不到。每次看到图书,内心很是惭愧。”曹褒知道皇上的旨意是想有所作为,于是上疏道:“从前圣人受天命为王,没有不制礼作乐,来显示功德。功成作乐,化定制礼,为的是救治世俗,招来祯祥,替万姓造福。现在皇天降福,好兆头都出现了,制作的符录,甚过言语的记载。应该制定文字,著成汉礼,大显祖宗盛德之美。”奏章下达太常,太常巢堪认为一世之大典,不是曹褒一人定得下来,不同意。皇帝知道官吏们太拘谨了,很难和他们商量出头绪来。而朝廷的礼法,必须及时定下来,第二年又下诏道:“我本身品德不够,身当祖先的大业。近来鸾凤集飞,麟龙出现,晚上甘露下降,嘉谷四处滋生,还有赤草之类的吉祥物,史官都有记载。我早晚十分敬畏,对上不能表彰先帝的功勋,对下不好与灵物相照应。汉朝接在秦后,礼乐残缺不齐,况且照旧例办事,也没有什么好处。如有知道这方面的知识的人,各尽所能。”曹褒琢磨旨意,就叹息着对诸生说:“从前奚斯歌颂鲁国,考甫咏叹商朝。人臣依着大义显彰君主,表彰皇上,这是美德。当仁不让,我何必推辞呢?”于是又上疏,陈述礼乐的根本以及制改的意思。皇上便授职曹褒作郎中,跟着御驾南巡,回来之后,把制礼之事下达给三公,没有来得及上奏,又诏召玄武司马班固,询问改定礼制等事宜。

  班固说“:京师许多儒生,多能说礼,应该广泛招集,一起议论得失。”皇上说“:俗话说‘:大路旁边盖房子,三年也盖不成,集合会礼之家,表面上是讨论,实质是互相猜疑,迟迟不能下笔。从前尧帝作《大章》,用一个叫夔的大臣就足够了。”

  章和元年(87)正月,召曹褒到嘉德门,命令小黄门拿着班固所上的叔孙通著的《汉仪》十二篇,下令给曹褒道“:这篇《汉仪》很散略,多处不合经义,现在应作些修改,使它切实可行。你可在南宫、东观尽心集作。”曹褒接受命令,便排列礼数次序,依据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写出从天子到小百姓冠婚吉凶等礼仪终始制度,共一百五十篇,用二尺四寸的竹简写成,在当年十二月奏上。皇帝认为大家的议论难得一致,所以只收下了,不再叫官吏们评奏。恰逢皇帝驾崩,和帝即位,曹褒便写成章句,皇帝便用《新礼》二篇放在最前面。提拔曹褒监羽林左骑。

  永元四年(92),升为射声校尉。后来太尉张酉甫、尚书张敏等奏褒擅自制作《汉礼》,破乱圣术,应该杀头。皇帝虽然把奏折搁下来,但《汉礼》也就没有施行。曹褒在射声校尉时,营舍里有停棺不葬的百多所,曹褒亲自调查,问是什么原故。官吏答道“:这些多是建武以来无后代之人,所以死后不得掩埋。”曹褒听了十分难过,于是买一块空地,全部用来埋葬那些无主的人,并设祭以祀之。升为城门校尉、将作大匠。当时疾疫流行,曹褒巡视病人,替他们找医药,还准备稠粥,救活了不少人。

  七年(95),做了河内太守。这时春夏大旱,粮食价格高涨。曹褒到任后,就裁减官员,清退坏人,霖雨降了几次。这年秋天大丰收,百姓家给人足,流浪在外的都回来。后来曹褒因犯了上报灾情不实罪被免职。不久又征召、升迁,又做了侍中。曹褒知识渊博,懂得古文化,为儒者的宗师。

  十四年(102)死在官位上。他写了《通义》十二篇,演经杂论一百二十篇,又传《礼记》四十九篇,教授学生千多人“,庆氏学”便通行于世。

  ◆郑玄传,郑玄字康成,是北海高密人。他的第八代祖先郑崇,汉哀帝时任尚书仆射。郑玄少年时做乡下掌管诉讼和收赋税的小吏,每逢休假回家,总要到学校读书,不乐于做小吏。他的父亲多次因此发怒,也不能禁止他。于是他到京城太学里学习,拜京兆人第五元先为师,才精通《京氏易》、《公着春秋》、《三统历》、《九章算术》。他又从东郡张恭祖学习《周官》、《礼记》、《左氏春秋》、《韩诗》、《古文尚书》。因为山东无人可以质疑问难的,于是他西行入关,经过涿郡卢植的介绍,拜扶风马融为师。马融有学生四百多人,登堂入室得到马融亲自教导的只有五十多人。马融秉性骄贵,郑玄在他的门下,三年也没有见到过他。马融只是派遣他的高足弟子来辅导郑玄。郑玄日夜攻读,从不懈怠。一天,马融召集他的学生研讨图纬,听说郑玄精通算学,便在楼上召见了他。郑玄趁此机会向马融询问许多疑难之处。问完便告别马融回到山东故里。马融很有感慨地对他的学生道:“郑生现在离我而去,我的学说便会向东传播了。”郑玄自从外出游学,十多年才回到故里。他家里贫穷,到东莱为人耕种。跟随他学习的学生已有成百上千人了。等到党锢之祸发生,郑玄跟同郡孙嵩等四十多人都被禁锢。于是他埋头研习经学,闭门不出。当时,任城人何休喜爱《公羊》学说,遂著作《公羊墨守》、《左氏膏肓》、《谷梁废疾》。郑玄就写了驳正《墨守》、《膏肓》和《废疾》的文章。何休见到了,感叹道:“郑康成走进我的房子,拿起我的戈矛,来讨伐我啊!”当初,东汉初年,范升、陈元、李肓、贾逵之徒,争论古今学说,后来马融回答北地太守刘墨和郑玄回答何休,因为义理考据,博达精深,从此古文经学才昌明起来。

  汉灵帝末年,党禁解除,大将军何进听到郑玄的名声,便征召他。州郡认为何进是有权势的贵戚,不敢违背他的意愿,于是迫使郑玄听从召唤,郑玄不得已就前去应诏。何进为他设置了几案手杖,礼遇非常优厚。郑玄没有收下朝服,而是戴着头巾以儒者服饰来见何进。他住了一个晚上,便逃走了。当时郑玄年已六十,他的学生从遥远的地方来的如河内人赵商等,计有几千人。后来将军袁隗上表推荐他为侍中,他因父丧没有就任。国相孔融非常崇敬郑玄,急促地来到他家,并指示高密县令为他特别设立一个乡,说:“从前齐国设置过‘士乡’,越国设有‘君子军’等,都是优礼对待贤人的意思。郑玄君好学,具有崇高的德性。昔者太史公、廷尉吴公,谒者仆射邓公,都是前汉的名臣。又南山四皓有园公、夏黄公,才德隐伏不露。世人敬重他们的清高,都称他们为‘公’。既是这样,那么所谓‘公’就是具有仁德之人的正当名号。不必做太尉、司徒、司空的大夫才称为‘公’。现在郑玄这个乡应该取名为‘郑公乡’。过去东海于公仅有一个公平断狱的品德,他还告诫乡人扩大自己里巷的大门,以备后世子孙出任高官。何况郑玄有这样的美德,怎能没有行走驷马高车的道路。应该扩大郑玄里巷的大门,加宽他门前的道路,让它能通过高盖大车。这可命名为‘通德门’。”董卓迁都到长安,公卿推荐郑玄为赵相,因为道路阻隔未能赴任。碰上黄巾军进攻青州地区,郑玄就到徐州避难。徐州牧陶谦用师友之礼接待他。

  建安元年(196),郑玄从徐州回到高密,路上遇到数万黄巾军。黄巾军见了郑玄都下拜,大家相约不得进入高密县境。后来,郑玄患了一次重病,恐自己不久于人世,于是写信告诫他的儿子郑益恩说:“我们家过去很贫困,得到父母和诸弟的宽容、支持,辞掉了像贱役一样的小吏,到周、秦等地游学,往来于幽、并、兖、豫等州,能够觐见那些在位的博通古今的大师,和隐居的著名学者。最使我得意的是这些通儒接受了我的请教,对我有所传授。于是,我广泛查考《六艺》,浏览传记,还不时阅读珍秘的国书,窥见国谶的奥秘。过了四十岁,才回家供养父母,租田耕种以欢度时日。碰上宦官独揽权力,我被党人牵连而遭禁锢,过了十四年才获赦免。后来多次被推举为贤良、方正、有道诸种人才,被大将军、三司府征召任职,两次被朝廷征召。和我同列征召名牒的其他人,有的早已做了宰相。想到那几位具有美德高才的人,他们能够胜任大臣的职责,因此应当任用。我估量自己没有才能担任这类职务,只想阐述先圣孔子儒家学说的本意,统一各家歧异,也希望竭尽自己的才智,所以接到征召而没有应命。黄巾造**,使我南北奔走,行踪漂泊,现在才返回故乡。到这一年我已经七十岁了。旧时的学业素养已经荒疏,还有些失误之处。根据典礼规定,就应该把家事传给儿子管理了。现在我告诉你,我老了,家事都交给你承担,我将闲居安性,深入思考以完成事业。除非接受国君的命令,慰问亲族的疾苦,察看祭扫坟墓,观览省察野物,我何曾拄杖出过门呢?大小家事,全由你承担。可叹你独自一人,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你一定要奋勉努力,追求君子的修养,钻研不懈。要谨慎地注意自己的态度仪表,亲近那些有德行的人。显赫的声誉是由同事、朋友促成的,德行是靠自己的志向建立的。如果得到了好名声,亦可光耀父母,这些,岂可不深思吗?我虽然没有高官的显赫,但有让爵的清高,以评论整理经典的事业自乐,希望不会落得后人的讥笑。

  最后,我的心不能平静的,是死去的双亲坟墓没有修成,所喜爱的群书大都腐烂,不能于讲学习礼的堂内写成定稿,传给应该传授的人。我就像西下的太阳,将近迟暮,还能完成这些事业吗?我们家比过去稍好一些了。只要勤奋努力,爱惜光阴,就不怕缺衣少食。粗茶淡饭,简朴衣裳,如果能在这两方面加以节制,就算让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如果忘记了我这些话,体会不到我的一片苦心,那也就算了吧。”这时,大将军袁绍在冀州统领大军。他派使者邀请郑玄,大会宾客。郑玄最后到达,袁绍把他延入上座。郑玄身材高大,能饮酒一斛,眉清目秀,容貌仪表,温和伟岸。袁绍的客人大都是俊秀豪杰,有才气,善辩论,他们看到郑玄是个儒者,以为他并不是什么通博的人。于是大家争相设想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各家学派的观点纷杂提出。郑玄依照儒家正统的观点答辩应对,内容都超出了提问的范围。大家获得了闻所未闻的知识,没有人不叹服敬佩郑玄的。这时,汝南人应劭也归附袁绍,于是自我介绍道:“前秦山太守应中远,向您北面称弟子,怎么样?”郑玄笑着说:“孔子的学生,要考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颜渊、子贡这些学生向来不称自己的官衔和门第。”应劭听了感到很惭愧。于是,袁绍荐举郑玄为茂才,上表推荐他为左中郎将。郑玄都没有就任。朝廷征召他为大司农,给了他一辆安车,并规定凡是他所经过的地方,主管官员都要迎送。郑玄都以有病请求还家。

  建安五年春(200),郑玄梦见孔子告诉他说:“起来,起来,今年是庚辰年,明年就是辛已年。”醒来,根据谶纬推算,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不久他就病了。这时,袁绍与曹操的军队在官渡对峙。袁绍命令他的儿子袁谭派使者逼迫郑玄随军,郑玄没有办法,只好带病到元城县,终因病重不能前进。这一年的六月郑玄去世,终年七十四岁。郑玄遗嘱薄葬。届时曾在郑玄门下当过学生的,自郡守以下官员一千多人,都穿着隆重的丧服前来送葬。郑玄的学生共同撰写郑玄生前回答诸弟子从《五经》中提出的问题,依照《论语》的体例编为《郑志》共八篇。总计郑玄所注释的书,有《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尚书大传》、《中候》、《车乞象历》。郑玄自著的书有《天文七政论》、《鲁礼礻帝礻合义》、《六艺论》、《毛诗谱》、《驳许慎五经异义》、《答临孝存周礼难》,共一百多万字。郑玄对于经典辞义训释,力求质朴实在,博通的人多讥刺这种做法太繁琐,至于说到经典传注的丰富熟悉,他可能称为纯正的儒者。齐鲁一带的人们都尊奉他为宗师。他的学生山阳人郗虑官至御史大夫,东莱人王荃、清河人崔琰在当地都很有名气。又乐安人国渊、任古段当时很年幼。郑玄称道国渊是国家栋梁之材,任古段有崇高的品德,其余的人也多有评定和推荐。后来这些人的成就都像他所说的那样。郑玄只有一个儿子叫郑益恩,孔融作北海相时,举荐他为孝廉。等到孔融被黄巾军围困,益恩赴难身亡。益恩有一遗腹子,郑玄因为他的手纹与自己的手纹相似,便给他取名叫郑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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